香囊分发完毕,守军中的小骚乱也逐渐平静下去,所有人再一次各司其职心无旁骛。
呼迩植也要离开,
“我先去看着他们补城墙,你也快点回去吧。”
说着,他不等张允澜回应就快步走远。可是真的走到城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看见张允澜也没有逗留直接离开。
少女的裙摆沾了泥土灰尘,倒也不觉得脏;软罗烟纱被粗布棉料代替,自然少了轻盈灵动,但也平添几分干练热情。她这几天刻苦练剑,手掌心被磨红了,脸也被晒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两天她个头有所长,生出一两分高挑的姿态。唯一没有变的,还是那么单薄。
即使她跟着孟良练剑,呼迩植还是有随时保护她的冲动。
嘴角莫名勾起弧度,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耳根更烫了。
但是很快降温的冷水就劈头盖脸地泼向他。
他走到外墙查看修补进度,查着查着眼神就飘忽到每个人身上佩戴的香囊。这些香囊是医官们统一采买的,清一色墨绿绣字,甚无新意。他很满意地再看看自己的,一个小巧玲珑的方胜形香囊,绣上了祥云,下面还坠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可是他突然间扫到了一个貌似和他一样款式的香囊。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一样的。
目光抬高几分,那人的脸赫然在目。
宋岩缇周青没发觉被人盯上了,正专心致志给几个工匠讲解图纸。他看起来很忙,上面还不断有人问他安装事宜。这几个工匠是临时征来的瓦匠,并不会看图纸,需要人一点一点给他们讲解,可是上面连发弩安装也要人盯着,周青有点儿焦头烂额,忍不住环顾四周想找人求助。
然后,他和呼迩植四目相对。
如果说呼迩植眼里有没来得及掩藏的气愤和突然对视的尴尬,那么周青眼里就是赤裸裸的雀跃。他目标明确地直奔呼迩植,
“少君,您能先帮这几个工匠讲解一下图纸吗,我要上去装连发弩。”
我能说不吗?呼迩植腹诽,可是他不得不点头,毕竟这是公事。
二人简单言语几句,呼迩植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宋岩缇周青的腰间,那个香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顿时觉得自己的香囊都没那么精巧别致了。
闷闷不乐的呼迩植接过图纸,朝那几个工匠走去,可是他的眼神还是时不时跟着周青飘忽。好像只要多看两眼,那个香囊就能变得和他的不一样。
“……少君?”工匠们小心翼翼喊他。他们其实蛮害怕的,毕竟这是呼迩家族的少君,位高权重,现在屈尊帮他们讲解图纸,实在是诚惶诚恐。都怪年轻时心浮气躁,没有好好儿读书习字,要不是怎么也不至于连个城墙图纸都看不懂。
被提醒的呼迩植猛得回神,急忙来看图纸,顿时觉得宋岩缇周青在故意为难他。
一个简简单单的城墙,画在图纸上就像构造复杂的机关城,恨不得要在尺寸之点融入五行奇学。他手指在一个椭圆的弧度上来回比划,怎么也难以想象一堵方方正正的墙会需要一个“弧”。
就在他打算丢这么一回脸,告诉工匠们自己也看不懂时,一个宋岩缇家族的下属过来救场。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这个下属拿着图纸立即就指挥工匠们去干活儿。当然了,他也不忘和呼迩植问候:
“少君,这个还是我来吧,那边的女墙已经补好,您请去查验。”
于是呼迩植踩着这个台阶下来,去女墙那里转了一圈。
抬头检查高度时,糟心的东西又出现了。
从这里抬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宋岩缇周青,以及他腰间佩戴的香囊。
剔透的玉佩在光下闪耀,成色越纯,越能讽刺呼迩植。
此时在街上偷懒的张允澜压根儿没想到呼迩植会因为两个一样的香囊而耿耿于怀。或者说,她没想到,宋岩缇家的主母和江瀞雪的眼光一样,都买了同样的香囊,还都是在姜女堂。
柳从月提前告知江瀞雪军中要制作香囊,江瀞雪就想到要给孟良张允澜都准备好香囊袋。她当然不可能熬夜绣香囊,但是她可以花时间去买。于是她挑了一个祥云花样,一个白玉粽子形状,一个湖蓝色。祥云的给了张允澜,粽子状的给了孟良,孟良又把她的也给了张允澜,张允澜就将祥云的转赠呼迩植。
若要问为什么转赠,或许只是因为多出一个吧。可是张允澜确确实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多的那个送给呼迩植,此外还编了个备用理由——堂堂少君用的东西,当然不能寒碜。
送完香囊要回去的她,又被街道上的热闹吸引了。现在时候还早,就算偷懒玩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张允澜兴高采烈地上街。
熙攘的人群,热情的商贩,嬉戏的孩童……无论前几天的战况有多危急,现在安全太平的梵罗也城内,人们还是积极热闹地生活。
“姐姐……”
一个稚嫩的声音喊住她,她低头,看见一个小女孩儿犹犹豫豫地想拉她的衣袖。
她半蹲下来,好平视这个脸颊微红的小姑娘,
“这么了?”
“……”小女孩儿有点紧张,怎么也不敢说话。
张允澜安抚她,
“没事的,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哦。”
“那……姐姐……你可以帮我拿一下那个吗?”
顺着女孩儿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她的竹蜻蜓卡在巷子里一个屠户的招牌上了。
想必是屠户膀肥腰圆,菜刀剁肉剁得哐哐响,小女孩儿不敢靠近。
张允澜拍拍她的头,
“好,我去给你拿。”
她走到巷子里,和这个“面目不善”的屠户讲明原因,人家还很友好地帮她拿下竹蜻蜓——可见人不可貌相。
就在张允澜转身去喊小女孩儿时,却看不见人了。
她跑到街道上张望,还是没见着人。
“唉……小妹妹,你看见一个玩儿竹蜻蜓的小女孩儿了吗?”张允澜拦住一个经过的孩子,“她玩儿的是这个竹蜻蜓。”
孩子细细一看,
“妞妞的竹蜻蜓……她才被她爷爷喊回去。”
说着,孩子迫不及待地跑远,加入她的伙伴们。
张允澜拿着竹蜻蜓,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带走了。
大不了明天再来这里找她吧。
暗处,确定她带走竹蜻蜓后,两个身影先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