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振聋发聩的撞击声,第一架云梯架上城墙,接着一架又一架云梯架上来。
改造后的云梯被一层铁皮包裹住,沉重坚固,既砍不断,也推不开。
蝗虫一样的敌军顺着云梯涌上来,起先滚木还有点作用,之后就成了被丢进蛇窟的肉,眨眼间被吞噬,丝毫不影响他们攀爬叫嚣。
不知哪里先失守,接着无数敌军登上城墙,鸠占鹊巢般屠杀呼迩军,占领墙头。不断有地方失守,四面八方爬上眼冒绿光的“蝗虫”。他们不断蚕食甚至发展为风卷残云,越来越多的呼迩军将士倒下,跌下城墙,血流成河……
张允澜已经跑远,疯狂的奔跑让她感觉口鼻发涩,喉咙生疼。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回头看看城墙上怎么样了。
一具尸体从墙上翻落,摔倒地上,肉眼可见的血溅三尺。
城楼上无数拼杀的身影你来我往,挥洒出去的汗水与血水交融,顺着墙上的裂缝,渲染出触目惊心的死亡图腾。一双双昨日里还明亮的眼眸,此时和它们的宿主一起,死气沉沉地涣散。
呼迩植。
张允澜的脑子里此时只想到这个名字。她艰难地从这些厮杀地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在制高点找到了那个挥刀游刃有余的少年将军。
他和高裕等将军相互配合,遏制住战况恶化,将没爬上城墙的敌军及时拦住,已经爬上来的则交给士兵们自己解决。他重复着最简单却最具有杀伤力的招式,一刀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天地尚可静止,他却是独一无二的行云流水。
突然,背后冲上来一个士兵,眼见刀刃要落到他身上,他转身提刀招架,抬脚将人踹飞。
张允澜狠狠地松了口气,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她终于还是没办法一个人离开,这与临阵脱逃何异?
她对身边护送自己的士兵说道:
“城墙上殊死搏斗的是你们的兄弟朋友,也是这么多天尽心尽力护卫我和全城人安全的勇士。我不愿做临阵脱逃的逃兵,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拿起你们的刀,我们一起回去!”
“杀!”他们齐声嘶吼。
张允澜祭出贪狼,紧紧握在手上,将剑锋指向青天,
“走!”
于是,他们再一次折返,冲上城墙,加入战斗。
呼迩植一脚踢在云梯上,被刀刃千刀万剐的铁皮也终于有了裂痕,伴随着这一脚,堪堪断开。其余地方的云梯也被将士们想方设法地推到或者砍断。
首次攻城未能成功的藩王军暂且收兵,退至两里外。
待呼迩植回过头,他看见了张允澜。
“你!”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就要往外拽,这架势恨不得直接把她扔下去。
张允澜死死抠住他的衣袖,使用浑身解数去挣脱,可惜徒劳。最后,她几乎挂在呼迩植的手臂上,可还是被呼迩植拖下城墙。
“你……你放开!”
就在她用力掰呼迩植手臂的时候,呼迩植也有意松手,结果她一下子失重踉跄几步摔了出去。
见她摔得七荤八素,呼迩植又过意不去想要去拉,但是张允澜已经顽强地自己爬起来。
看她灰头土脸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呼迩植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张允澜将贪狼收起来,掸掸身上的灰,“也就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说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理应如此地再一次踏上台阶,“面无表情”地从容而上。
可是她没能混过去,踏上第四个台阶时,呼迩植手往上一升,拽住她的后衣领,直接拽仰。冷不丁双脚离地,张允澜惨叫一声,似乎已经感觉到全身疼痛,可是久久没有真实地接触地面。她睁眼,刺眼的阳光闯入眼帘,刺激得她忍不住流眼泪。
原来,呼迩植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后颈,让她只不过平仰在台阶扶梯上。那只手稍稍用力,又把张允澜上身抬起来,她便顺理成章坐在了扶梯上。
“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保证自己安全就行了。”呼迩植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张允澜反驳,“你是我的朋友,朋友遇上麻烦,就应该拔刀相助。”
瞧瞧,说的什么鬼话?
呼迩植想到昨天晚上这个人还和自己的师父、姐姐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和呼迩植连朋友都算不上”,现在又发扬什么侠士义气,要“拔刀相助”。他心里苦笑,表明严肃拒绝:
“我们算不上是朋友,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这也是鬼话,可能就是为了报复一下吧。可是说者“怀恨在心”,听者未必“五味杂陈”,也可能说到她心坎儿上去了,正好让她轻轻松松不要勉强维持“讲义气”的伪装。
“行吧。”张允澜跳下扶梯。
果然,正中下怀。
可是她接下来的话让呼迩植始料未及,
“就当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学生,不妨现在交个朋友?”
她这话呼迩植没法儿应答,张允澜却自作主张握住他的手,碰个肩,就当这个朋友做成了。
她快步走到台阶中央,确保呼迩植手再长也够不到她,这才回头补充:
“你是我离开那里后第一个朋友。”
那里?哪里?
呼迩植曲张手指,感觉那凉凉的触感记忆犹新。嘴巴抿成一条缝,可是他知道他一不留神就会笑出来。
孟良收到张允澜的消息后立马带军回去,果然在路上遭遇了敌军。两军交战,经历过一场苦战的呼迩军明显占下风。时间拖得越久,梵罗也就越危险,孟良着急发起两次突围,都失败了。突然,后方又起号角声,原来铁真瑜言终于赶到了。孟良和瑜言两军合围,将这股兵力消灭殆尽。
她们来不及喘气,又要考虑桑吉军一会儿还会追过来。
“事不宜迟,我带人断后,你们赶紧回去!”
铁真瑜言说着命令两千士兵和她一起留下。
现在不是争执谁去谁留的时候,孟良也不和她客气:
“好,我带人赶回去,铁真将军只要尽量拖住桑吉军就行,千万不要恋战!”
吩咐好了,孟良马不停蹄地带着大军直奔梵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