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觉得自己和大山应该是一体的。两个人不用多说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她从不怀疑大山的话,大山也知道她的心。从那日之后,两人再未交谈过。
观澜更加的安静,这种淡然安宁在她平淡深邃的眼底,是如魔渊般的冷酷。大山还是那般温柔,但清澈明亮的眸中不时划过不舍。两人经常依偎在一起,但是再也没有亲热过,观澜知道,自己噬了他的魂,喝了他的血。在大山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后,观澜发现自己的血中有了他的血,自己的魂中有了他的魂。大山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虚弱,他的魂血在自己的身体里现了形,自己也终于发现,自己是噬魂食肉的妖,无法控制,本该如此。
她从没有问过大山为什么不解释,观澜知道,只是想好好爱对方,哪怕失了命,爱你,命给你,不辜负时光,不辜负自己。妖没那么多虚伪,不会计较得失,爱就好了,管他那么多。大山的身体日渐衰败,身上的青衫颜色越来越浅,及地的发越来越短。他们两人都喜欢只着长衫,赤足,散发,不喜束缚,更不喜任何装饰,洁净一身。二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几月不说一句话也时常会有。他们如此相像,观澜知道,他们长相也很相似,似乎两人是一体阴阳。
在悬崖边,看了日出云海,观澜静静的看着大山。大山亲吻了她唇,抱着她飞向极西之地。在一起的百年时光,观澜想了想,离开大山自己行走的时间几乎不多,她像是他的命,长在他的身,本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无尽的迷雾,色彩斑斓,观澜看了眼大山,步入其中,不多时,迷雾中盛开一朵,吞天噬地的观澜之花。转眼三十年过去,妖界再无迷魂毒雾,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无上封印,其上斑驳碎痕,隐隐能看到无数妖血,观澜猜想那是无数的妖,为了破阵的命。
“那是无数妖尊的血。不是每个妖族都会出外行走,每次拉开裂缝,我的消耗都会极大,更多的妖族至尊,修炼到极致,会来这里渡劫,连同雷罚和自爆,炸向封印。数不尽的岁月,数不尽的妖尊。”大山平静的说道,仿佛有无数随风从远古传来的呢喃声:“活下去。”
观澜静静走到最大的一条裂缝前,静静抚摸着其上的妖血,无数妖血似乎色彩斑斓的鱼游向观澜的指间,无数声音在耳边想起“活下去,才有机会。活着,就能有希望。不放弃,活下去!”观澜闭起眼,直至封印上再无一片血迹,回头看了看大山。大山紧紧拥抱她,狂野的亲吻,血染了两人的唇,有他的,有她的。大山扯下自己的一缕发,编成发带,系在观澜的发间,青色的发带,随风轻扬。
吻了吻观澜的发间,目光中,无尽哀伤。他想告诉她不要走,留下来,将自己吞吃入腹,魂给她,命给她。但是这个女子从来没有人能留住她,澜,不要忘了他,不要忘了大山。
大山扯住裂缝一侧,观澜拉住另一边,看了看彼此,用力拉扯。
大山的嘴角留下墨绿色的血,观澜垫脚舔舐干净,侧身钻出阵法,两人隔阵向望,观澜舔干净唇边的血,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山,掉头前行。前方是无尽湮灭之风,狂风扬起观澜及地的长发,发间的发带颜色浅淡。
大山的长发现在只及腰间,衣衫的颜色,浅绿晶莹,静静望着消失在风中的身影,目光悲伤,有泪滑落。
无尽的疼痛拉扯自己的魂,但是更多的火随风燃烧。观澜觉得这还不够,不够痛,怎么能痛快,毫无犹豫向深处走去。无法形容的痛苦袭来,观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咬碎了嘴唇,也不让自己痛声惨叫。“不够,还不够啊。”睁开碧蓝一片的双眼,无数飘带四散开来。
无数的飘带在风中飞舞,像一朵向死而生的花。风暴的中心,观澜趴伏在地,死命撕扯的自己的发,嘴巴已经嚼烂,蓝色的血流的满身,到处飘散着破碎的碧蓝色的飘带碎片。湮灭之风,湮灭灵魂,但是却湮灭不了灵魂中的疯狂与怨恨,“为什么自己的爱人将死。从未奢求过什么,既然遇上为什么又要失去?”灵魂中风暴的撕扯远远没有无穷尽的烈火灼烧来的疯狂,无尽的怨恨、憎恶充斥的魂魄。怒瞪的双眸,有黑色的丝在游动,诡异。嗜血、
大山远远看着风暴中碧蓝的光华时隐时现,双手扒着封印裂缝,鲜血直流,忍耐着,痛苦着,极美的面容狰狞如鬼。无尽的煎熬,再也承受不了双手松开,双膝跪地,扬天咆哮。
隐约间好似听见大山的呐喊,观澜松开双手,盘膝而坐,“活下去,那就活下去,灭了这天,毁了这地!”一朵巨大的观澜之花在风暴中迎风绽放。三百年后,风暴溃散,观澜起身,转身回头看了眼妖界方向,已不见大山踪影。沉默片刻转身迈进雷狱。五百年后,雷狱消失,在观澜面前是无尽的星辰之海。
大山安静的躺在他们共同搭建的茅草屋内,嘴角微笑,面色安详,气息皆无,身影逐渐透明,直至消散。观澜飞扬的发带一道流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