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想了想，又看了看碧落，见她神情郑重，倒真不像在说笑，便道：“还真有这种奇事？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碧落沉吟着摇头，“不太像，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那种感觉不会错。”
小翠回忆了一下，迟疑道：“我记得你梦里的那个男子好像不是凡人，可这个非墨，于公子不是说了吗，他是个凡人。”
经小翠这么一说，碧落也觉得有些混乱了。
“可是……不管了，我们跟着仪仗队去看看，万一这非墨深藏不露呢？你看先前我不也被那驿站老板认成了凡人，万一他的情况与我类似呢？”
这么一说，又好像有些道理。小翠点了点头，“真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
谈话间，二人已能听到隐隐的浪潮声。
听闻这回祭神的法场设在贯穿整个临安城的渐江的入海口，所以，沿着渐江一路东行，便是此行的终点。
越接近入海口，周遭越是热闹。
小翠指了指江面，“碧落，你看。”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放眼一望，幽幽河面星光熠熠，如闪光星带，似传说之中的九天星河。仔细一观，却是些青年男女放出的象征祈愿的河灯。
碧落看得眼睛发直，忙拉着小翠往河岸挤，“走，我们也去放河灯。”
河灯样式各异，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皆有，碧落与小翠各买了一盏莲花形状的，此刻，正由小翠施法以狐火将其点燃。
放过河灯，人皇与妖皇那方也入了法场。
钦天监的司监同二皇禀明祭神典礼的的流程与注意事项后，便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等着吉时良辰到来，便开坛行祭神之礼。
二人溜进法场的时候正逢吉时前夕，再晚一步，这法场便要全面戒严，便是有通行令在手，那神武卫也不会放行。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定，又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好不容易捕捉到非墨的身影，偏偏却是站在那人皇身侧，是个遥不可及的位置。
小翠扯了扯碧落的衣角，极小声的道：“原来妖皇竟然真是个女儿身。”
碧落这才恍然，原来那人皇身侧同样黄袍加身的女子不是皇后，而是妖皇。
是不是女儿身碧落并不在意，她现在一颗心一双眼全都系在那非墨身上，便是那妖皇雌雄同体，她也只会觉得稀奇，并不会多看两眼。
她们站的这方位置，周遭皆是文武百官的亲眷，离那皇家所在的观潮台有一段距离，碧落往四周看了看，见观潮台北面的人群中还有一点空隙，便拉着小翠准备挤上去。
许是动作太大，一侧一上了年岁打扮的极为雍容的女子注意到了二人。
“你们可是太子府的人？”
刚刚迈出的步子一顿，碧落侧头看向问话的人，“夫人可是在同我们二人说话？”
那夫人目不斜视，一双锐利的凤目正定定的看着观潮台那方，若非她轻飘飘的甩过来一个“嗯”，碧落二人定要以为方才那句询问乃是幻听。
碧落同小翠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这夫人既然这般问，便一定是有什么凭借才敢断定她们二人与太子府有干系。
沉默了半晌，碧落才抛过去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那夫人仍面无表情，不过这回总算是稍稍拿正眼瞧了二人一眼，许是在打量，片刻后，才道：“那便是太子的朋友了。”
碧落愣了愣，颇有些勉强的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夫人便不再说话了。
碧落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探头望了一眼，说两句话的功夫，方才的空隙已然被别人占去，环顾四周，亦摩肩接踵，挪不动分毫。
站在这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的夫人旁，碧落着实觉得不太自在，但如今进退两难，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杵在原地了。
观潮台那方终于有了动静。
钟声敲响，似乎唤醒了原本沉默的大海，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神意，一股湿冷的海风蓦地迎面吹来。
碧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拢了拢领口。
观潮台上，人皇与妖皇已一前一后上了法坛，此刻皆神情肃穆，郑重其事的看着身前的神台。
那神台之上供奉着的，一左一右，乃是人神帝俊和药神天之的神牌。
碧落这方离那观潮台不近，又加之夜里灯火阑珊，看得不甚分明，所以并不清楚二皇所拜为哪位神邸，便低声问一侧的小翠，“他们拜的是哪位神啊？”
小翠略一沉吟，答道：“既然是人族和妖族一道祭神，那拜的应该是人神和妖神吧。”
这世间万物，大抵分作三类，一乃人，二为妖，三是魔，既然有人神和妖神，那想必应该也有魔神吧。正待碧落准备再次发问，观潮台上的人皇发话了，“祠官何在？”
那声音，不威自怒，短短四字，都带着一股绝对的气势。
不知那非墨这会儿在干什么，碧落又看往非墨那方。
空旷的观潮台四围燃着灯火，非墨仍负手站与原地，天气微凉，他穿的似乎有些单薄，海风吹过来，吹起他的头发和广袖，恍惚之间，碧落似乎已然到了观潮台下。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跳动的火光中，她却觉得，他这样就很好看，恰到好处。
四周响起了低沉浑厚的念诵祭文的声音，“昊天无极，厚土苍茫，天覆地载，鸿恩浩荡。日月昭昭，乾坤朗朗，春华秋实，风调雨降……”
苍凉的祭祷声中，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俯首膜拜，便是那九五至尊的人皇和妖皇，此时面上亦满是恭敬，唯有非墨，居高临下，衣摆随风飘摆，面具下的眼中似有星火，偏偏又古井无波，不卑不亢。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明明知道自己还立在原地，偏偏眼中又只能看到那非墨。
近在咫尺，但又遥不可及。
祭祷声停下，她听到祠官悠长的声音，“行礼。”
又感到一股下坠的感觉，是小翠在拉她跪拜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