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送的玉叶,像一叶小舟,逆着风一路向西,贴着海面匆匆掠过,惊得浪花之间的水鸟四散逃窜。
小翠娘已将碧落变回人形,此刻,她正与小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顺便侧头看着天际那抹夕阳。
碧落伸了伸懒腰,索性换了个最为舒畅的姿势,侧身斜躺,正对着霞光万道的天际悠悠的感叹,“果然,还是外面的景致有灵气啊!”
小翠娘看着前方微微眯了眯眼,“这可不一定,这茫茫海上可没有灵气。”
话音刚落,前方已能看到大陆依稀的轮廓,似乎临安城已近在眼前。
小翠兴奋的推了推碧落,“碧落你快看,我们就快到了!”
高高的白浪卷起,一波一波的往大陆的方向席卷。前方的轮廓越清晰,风浪越大,要不是小翠娘施法稳住了玉叶,此刻她们三人估计早已翻落到了海里。
滚滚红尘已在眼前,碧落直起身子探出去观望,夜色悄然降临,隐约能辨到远远的挨着临安城的海岸线亮起来萤火似的灯光。明明还有一段距离,碧落似乎却能感受到那种热闹的烟火气了。
波涛荡动,冲击着海岸的礁石,震动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一眨眼的功夫,玉叶便在空中划了个圈,从葱葱郁郁的树林之上飞掠而过。
她们三人越过海边,掠过树丛,飞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黑暗之中有零星的灯火出现在视野之中,小翠像是头一次出门一样指给碧落看,“碧落你看,那些房子是建在树上的。”
碧落定睛一看,果真如此,从前和老侯去临安城的时候,他驾的云向来都是在云层之上疾行,像今日这般贴近地面还是头一回,她兴奋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树屋不断后退,然后问,“这些人为什么不住临安城里呀?”
在碧落看来,临安城繁华热闹,处处透着有趣,这幽静的树林可比不了。
小翠想了想,“这些树屋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妖。”
碧落仍旧奇怪,“所以呢?”
小翠娘解释,“这些妖物道行低微,临安城中没他们的一席之地,只能在紧挨着临安城郊外安家,好借着一点微薄灵气修炼过活。”
碧落朝着远处灯火璀璨的那一处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仍不解,“到底什么是灵气?我怎么半分都闻不到?”
小翠娘疑惑的看了碧落一眼,“你化成人形也有千年了,竟不知道什么是灵气?那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修炼的?”
碧落想了想,再想了想,“老侯说我是人参精,从前是长在土里的,所以我大概是采集地气来修炼的。”
小翠母女俱是一副震惊的模样,碧落说的理所当然,磊落坦荡,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吹牛,可她们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是借地气修炼的?”
碧落认真的一点头,一双眼映着远处的灯火,闪着微微的光,“当然是。”
玉叶最终落在了临安城外不远的驿站边。
“这个时辰,城门已关,今夜我们便在这驿站投宿吧。”
说话的是小翠娘,这会儿她正敲响驿站大门的门环。
来开门的是个虎背熊腰身量高大作小二打扮的汉子,邀三人进了门,倒好茶水,便风风火火的一路小跑进了后院,约莫着是去准备吃食去了。
不多时,一股子骇人的脂粉味直冲三人天灵盖,将将晕了片刻,一个穿红戴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又迎了过来,“不知这三位…”那老板娘扫了三人一眼,愣了愣,忽改了口,“不知这二位前辈与这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这位姑娘称的是碧落。
碧落纳罕,“不知老板娘将我与她们二人分开称呼是作何解?”
老板娘正要回话,小翠娘先开了口,“这夜黑风高荒郊野外的,自然是要住店,不过我三人赶路至此,将近一日滴米未沾,老板娘还是先给我们上些好饭好菜吧。”
那老板娘娇声娇气的道了个“好”,便又摇着团扇扭着腰去了后院。
待老板娘走远,小翠娘这才开口,“恩人,刚才那老板娘招呼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个奇异的事。我们妖物辨识同类一看真身二看妖气,道行高的妖物看真身,道行低的妖物看妖气,我初上小岛的时候便观的你真身乃一人参,至于老侯,我道行不如他,只知他妖气冲天非等闲妖物,却不知真身几何。方才那老板娘乃一寥寥百年道行的蛇妖,见我母女二人道行比她高,便依礼数称了声前辈,至于你,一来她没看出你身上有妖气,二来她也不知你真身几何,便以为你是个凡人,依照凡人的礼数叫了句姑娘。”
碧落默了一瞬,“你是说我身上没有妖气?”
小翠娘点头,“正是。”
“妖气又是什么?”语罢,碧落凑到小翠身侧闻了一闻,“我怎么闻不出来。”
小翠娘似乎早已对碧落见怪不怪,沉声解释道:“妖有妖气,人有人气,恩人身上既没有妖气,又靠地气修炼,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小翠娘却没说下去,她觉得这个可能未免过于天方夜谭,没敢说出口。
谁料小翠却直接说了出来,“听说上古的神族靠天地元气修炼,这地气便是其中的一种,难道说碧落跟神族有干系?比如说是哪位大神留在这世间的后代?”
碧落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中自然清楚,便道:“许是老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封了我的妖气,你看他封我妖力不也是抬一抬手的事吗?”
小翠娘点了点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老侯妖力深不可测,说不定真有这般手段呢?
三人谈话间,不消一会儿功夫,那虎背熊腰的汉子便用食盘端了好几样菜品上来。
碧落垂头看了看,皆是些实打实的硬菜,卤牛肉,烤羊腿,肉包子,唯一漂着绿叶的蔬菜肉丸汤中的肉丸也似狮子头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