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森和萧然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寓所。
他的寓所在一个高档的住宅区内,两条道路将其切成了一个尖角型地带,购物广场、餐饮店、咖啡屋等服务门户近在咫尺,刚开始运营的地铁站也在附近,这样虽然衣食住行便利,但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所产生的噪音让人感觉到不安宁。好在他当初入住之前要求对寓所的墙体做过噪音处理,所以现在要比起那些其他人家要舒适的多。
萧然和倪森走进屋,倪森直接走进里屋,将外套脱了挂起来,然后走进洗手间。
房子还算宽敞,普通户型装饰设计,说不上有多么精美,但也不至于寒酸,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平时倪森是不会在自己家里吃饭的,所以他起初都没考虑要餐厅和厨房。除了客厅、卧室和洗手间,他还特意的增加了一间储藏室和一间试验室。这种家庭实验室是以便在他有灵感的时候,能够随时随地的去工作。
萧然随意看了看,便坐在沙发上。
倪森走出来,他在里面洗了好一会手。他好像非常在意那个部位,不管干净与否,洗手已成了一种必然。
“这儿相对你现在住的地方可能显得简陋多了,你可别嫌委屈。”倪森站在那儿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家只为自己主人提供所需的环境,至于客人,那只是临时的。”萧然话意说的很婉转。
“虽然简陋,但这些都是靠我一手打拼得来的,它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比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好多了。”他这样说,不是有意暗讽萧然不劳而获吗,说他占了夏洁的便宜?
“或许我们对家的理解不一样,比如说:你喜欢这儿,觉得在这儿住的安全;可我就喜欢住在夏洁那儿,因为那儿很舒适。你喜欢安静,不被打扰,爱一个人的生活;而我想有一个异性朋友,认为两个人一起更好。房屋的豪华与简陋,寄居何处,不是意义所在。”
倪森被萧然的话酸了一回,但一时又找不到合理的言辞反驳,只得笑了笑,“你真会说话,难怪夏洁会喜欢上你。”
“比起会说话,我更注重对人的真诚。”
“呵,高尚的人格!”
萧然没有再接着回应倪森,他听得出倪森的话似乎不是在赞美他。
“你和她过的好吗?”倪森顿了一下,问道。
“很好。”萧然说道。
“而我却过的很糟,糟透了。”倪森好像又在找话题。
“你已经伤害过她,不应该再纠缠过去。”萧然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没有想那样做。”倪森的声音提高了些。
“但那是事实。”萧然站起来,直视着倪森说道。
倪森想拿话题来压制萧然,看来没那么容易,显然今天请来的客人可不是软骨头,但他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你应该忘掉她。”萧然说道。
“忘掉她?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想我和她不至于如此。”
萧然听了,他话中暗自把矛盾指向了自己,当时很不满意,说道:“你也许不用这么想,她有她自己的选择。她不愿意,你明白吗?”
两人的话语交锋虽然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尖锐,但矛盾已经在慢慢浮现,自从开始,话题就围绕着夏洁展开,她是不在场的最重要的一角。
倪森感觉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又换了种方式,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去?”
“我不清楚你和她之间过去,也不想知道其他的什么。”
“是呀,只要你喜欢她,还在意那些过去干什么呢?”
“我们还是别玩这种离间感情小技俩了,毫无意义!”萧然是不会中招的。
“你们在一起好了,谁在乎我的伤痛?”倪森说着,颇感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对萧然说道:“呵,我像似在抱怨什么吗?”
萧然不想再和他讨论哪些问题。
倪森转身从壁橱中拿出一瓶上等的白酒,走到萧然的面前,说道:“你说我们两个男人为什么非要为这件事放不下?好了,还说它干什么呢,不如我们喝一杯吧!”他说着,把酒放到桌子上,摆上两个酒杯,齐齐倒上。
“这可是瓶好酒,我珍藏了很长时间。”倪森举起杯,向萧然示意。
萧然没有拒绝,他想就算喝上一两杯,也不会误什么事的。
两人都干了一口。
“你认为一个人一生最有意义的是什么?”倪森问道。
“对我来说,就是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找到所爱的人。”萧然说道。
“是的,我同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找到自己所爱的人。”倪森喝了一口酒,又问道:“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没有完全做到,但至少正在进行中。”
“可有时候要达到一种目的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觉得呢?”
“即使用尽一切力量,也在所不惜。”
“看得出,你很执着。”
“我觉得这并不算是坏处。”
“说得对。”
第二杯喝完,倪森又从壁橱中拿出一支只剩半瓶的白酒,打开,为萧然的杯中倒满,语气中颇有隐意的说道:“人为求达到目的,一直不懈努力,然而,现实很残酷,往往自认为非常理想的,却事与愿违。看吧,生活并不总是美好的。”
萧然并没有过多的思索倪森的意思,他来到这儿完全是为了他和夏洁,只想把他们之间的有些话说开,其他的他才不在意呢。
两人继续一边喝着酒,一边谈着。
倪森的内心世界似乎有些偏激,话中的意思总带些旁敲侧击,透露出对某些人的不满,社会的不公,还有生活和工作中的不愉快。
他对自己的朋友、老板、同事、下属,一一数落道尽,然而他总是在评价别人的不是,却鲜少提及自己的缺点。
萧然不喜欢他的某些看法,但也不想和他争论什么,他只是坐在那儿喝着酒,管他说什么,就算充耳不闻吧。
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就夏洁独自一个人,整个上午,她都未曾出去。之前说好了,以为等到萧然过来接她,可等到将近中午也未见他,即使是消息也不来一个。
到底怎么回事?他向来很守信用,对她说过的话,从没有失言过。
夏洁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俯览这座城市。高楼大厦一幢幢矗立其下,道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顺着方向朝前望去,隐约可看得见倪森的住处。
乌云一团团从东南方向这边压来,想要笼罩整个城市。天气在午间开始变得燥热,没有一丝风吹过,空气好像已经凝结了,缺少氧气,令人感到呼吸困难。
夏洁走进倪森的寓所,一股怪味迎面袭来,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忙用手捂住口鼻。
她忍受不了那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对他天天拿着鲜活的小白鼠做试验反感,虽然那些在其它人眼中很平常,却是她拒绝接受倪森的主要原因之一。
“萧然!”夏洁一眼看到斜躺在沙发上的萧然,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旁边桌子上放着几支空的酒瓶,还有半杯未喝完的白酒,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他的酒量据她所知,还算可以吧,怎么会轻易趴下?
“萧然,萧然!”夏洁又叫了两声。
萧然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昏沉沉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夏洁,你来了?”倪森从试验室中走出来,用消毒布反复不停地擦拭双手,好像刚做过些什么。
夏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无心他顾,问道:“他怎么了?”
倪森说道:“没怎么,只是和他多喝了点儿,可惜他酒量太浅,经不起较量,醉了吧。”
夏洁看了倪森一眼,见他对萧然醉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她俯下身子,手贴在萧然的脸上,看到他现在的状态,感到很焦急。
“萧然,萧然,萧然,醒醒,起来,快起来……!”夏洁一连叫了几声,萧然一点儿知觉也没有了,她扶起他靠自己身上。她认为倪森约萧然到这儿来,是有意将他灌醉的,于是对倪森埋怨道:“即使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也都可以当面说清楚,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将伤害带给他。”
倪森走近几步,说道:“你想得太多了,朋友之间一时高兴,我只是请他多喝了几杯,想不到就这样醉了,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吧。”
“希望如此,假若他真有什么事,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任。”夏洁为此感到很不愉快,她用力架起萧然,沉重地带他离开了倪森的寓所。
萧然靠在沙发上,整整昏睡了一个下午,等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回到夏洁的家,而夏洁就坐在他身边,她一直守护着他。
“睡了多久了?”萧然问。
“一个下午了。”夏洁回答道。
“我是怎么回来的?”萧然拍了下自己的头。
他只记得在倪森的寓所和他说话、喝酒,之后什么时候倒下的,是怎么回家的,中间的经过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醉了,是我带你回来的。”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萧然听了,对此感到有些歉意。
夏洁并没有责备他,笑了笑,“算了吧,我原谅你这次的不小心。”
萧然坐直身子,说道:“没想到我竟然不知不觉的倒下了。”他想自己在哪儿并没有喝多少酒,怎么会至于昏迷不醒,这令他感到不解。
“醉酒容易伤害身体,以后要记得少喝点儿。”夏洁善意的嘱咐道,用手轻轻拍了拍萧然胸部。
“啊……!”萧然忙用手捂住夏洁用手拍过的地方,猛然感觉到一阵疼痛。
夏洁看了,忙问道:“怎么了?”
“痛!”
“哪儿?”
萧然用手指指胸前,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只见胸部那里明显有一点残留的血渍,有个小小的像似针扎的创口。
“是这儿?”夏洁用手指指着创口问道。
“嗯!”
“最近受过伤?”
“没有。”
“那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萧然随意的说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坐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拿药给你消一下毒。”夏洁说着,站起身准备去储物室。
萧然拉着夏洁的手,道:“没事,小问题。”
夏洁看着萧然,关切的说道:“你要好好的爱护自己。”
“我会的。这次我想可能是在哪儿不注意时刺伤的。”
夏洁见他说是小问题,也没有刻意的上心,坐近了些,用手温柔的贴在萧然的伤口上,不过还是有些后悔的说道:“真不应该让你去倪森那里。”
萧然捧着夏洁的手,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要去的,再说也没什么。”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别担心,我一直都是健康的。”
“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吧。”虽然他们之间的那件事过去很久了,但夏洁仍然对倪森感到不放心。
萧然看着夏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