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大战后的南天门一片狼藉。好多天兵天将及魔界来犯之人的躯体还没来得及烟消云散,里边已经开始歌舞升平,到处广邀嘉宾来赴宴了。西方灵鹫山灵鹫宫的接引道人也在被邀之列。须臾,接引道人便在太白金星的陪同下,来到了南天门。接引道人天生慈悲,见着遍地尸体横陈,不禁怜悯之心盛起,轻轻叹出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掌为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平平常常的一口气,不想天时地利人和,竟汇聚了接引道人的一片慈悲之心,瞬间灵台空明,拥有了灵气。她飘飘荡荡,围绕在接引道人身边,与他的金光融为一体。
不说庆功宴会的欢乐盛大,单说这口气,长年累月的跟着接引听佛悟道,竟然一朝成功,勉勉强强修成了一个女身。接引道人知晓,并不在意,仍由她一天到晚随侍左右,任意行动。这口气似乎也明白接引的意思,从不到处乱逛。每天只是定时悄悄来到接引道人跟前听他讲经论道,心无旁骛。接引道人见了更是心喜,待之更与别人不同。其他弟子在接引道人面前不敢放肆,是以知道这口气存在的并无几人。
这一天,又是六界三千年一度的讲经法会。灵鹫山上云霞缭绕,比平时更加夺目。厚重的钟声破壁而来,令前来与会的各路人马都不胜向往。那口气更是迫不及待,早早的就候在了大雄宝殿接引道人的座下,只待接引一来便可以占个好位子。不多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天庭盛名已久的二殿下竟也破天荒的来了,坐在了接引的左首。三千年后的二殿下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所到之处总是会引人注目,特别是那些无聊中只会看脸的女仙。只是他秉性刚直,只可远观,众人熟知以后便渐渐疏离,不再打扰他。偶有几个不怕死的,壮着胆子上来攀谈几句,总是在说不了几句之后,就被他堵的几欲寻死觅活。这口气对他也是早已仰慕已久,只是未曾见过。她只知若没有那场天魔大战便不会有自己,而让天魔大战不再继续祸乱下去的正是二殿下。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让她感激崇拜之余,又感觉很亲切。
人员毕集,各自安坐。接引道人才微微睁开妙目,顷刻口吐莲花,慈悲开言。正当众人都听得正浓时,一只巨大的金黄大鸟张牙舞爪的从外呼啸而进,直冲着接引面前撞来。如此变故,众人皆惊惧不已。只因大家都知这鸟不是凡鸟,乃是金翅大鹏鸟。此鸟一向性情高傲,与接引道人不对付,地位又远在众人之上,没想到竟挑今天这样的日子下手。突逢此变故,接引也是心中大惊,眼见就要遭殃,千钧一发之际,载渊因为离得最近,此刻挥手一道金光,大鹏鸟即时负痛逃走。又是一挥,只见刚才的金光化作一枚金色的鳞甲被袖入了袖中。与金色鳞甲一起被袖入袖中的还有那口气。只因她修为不到家,常时还只是一团气混在接引的金光上,今日被金翅大鹏鸟撞来产生的冲击力震荡的左右摇摆。她本已站不稳,载渊的法力一挡,她立时便跌了下来。随着载渊法力一收,她便随着鳞甲一起被收了回去。
被金翅大鹏鸟这么一闹,法会刚入佳境就草草收场了。接引道人意兴阑珊,众人也都讪讪,很快就去者大半。载渊也不便多留,也便匆匆告辞返回了天宫。
天宫平静如常,载渊让贴身随从信陵君自去,自己便信步踏来。远远便望见骑鹤、洗梧两个小仙侍早已候在了云摩宫外。他俩一见载渊归来,急忙欢天喜地的迎上前来。见载渊面色如常,料想法会定然好玩,便壮着胆子七嘴八舌的问有没有什么新异的见闻。载渊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便让挥手让他们退下了。两个小仙侍暗中低头吐了吐舌头,就赶紧跑着离开了。载渊径直回到卧房,将外面的袍服脱了下来,坐在榻边回想起了小仙侍的话,不禁想起了那只大鹏鸟。正在发呆时,只听平白一声“哎呦”,倒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他赶紧稳了稳心神,环视左右,目光最终落在了袍服边上的那一团气上,脸色有些不悦,微愠道:“何方小妖,胆敢擅闯云摩宫?”那团气飘飘忽忽,人身若隐若现,似是很快就要随风飘逝,但是声音仍旧倔强:“我才不是什么小妖呢。”载渊无意听她辩解,便要叫人将她赶走。外面骑鹤、洗梧听见叫唤,便匆忙赶进来听候吩咐。载渊背着手背对着他们,道:“把她赶出去。”骑鹤等懵懂答应,眼睛骨碌碌的四处乱转,也没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得不又小心翼翼的问:“殿下,赶哪个啊?”载渊见他们迟迟不行动,本已不悦,听见又问,不禁眉头微皱,道了一声:“蠢材。”指着那口气所在的位置,道:“那不是。”骑鹤、洗梧闻声匆忙望去,可怜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大小,也还是毫无所获,两个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犯起了嘀咕:殿下莫不是魔怔了吧,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啊。可是也不好当面说出来,正要跪下谢罪。载渊看见他俩那不争气的样子,无奈挥手道:“下去吧。”二人如同大赦一般,麻溜的退了出去。
载渊看他们关上门,才又看向那口气,细细的打量。那口气因为被袍服所阻,一心只想挣脱,根本不理旁人言语。见她苦苦挣扎,载渊心中蓦地不忍,便渡了一道灵气给她。她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形,冲着载渊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意。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姓甚名谁?”载渊看在她感激的面子上,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
“我不知道,只知道在听经时,被一只大鸟冲撞,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异地,始有些慌乱,满心的委屈化作泪眼婆娑,但一对上载渊的眼睛,便又安心了不少。只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载渊猜测她可能只是个混进灵鹫宫听经的小妖,只是名字总归是知道的吧。
“从来没有人叫我名字,我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话。”想到自己竟还没有个名字,她不禁有些伤感,为什么以前没有觉得呢?而且在这之前,她也并没有想开口的意愿,今天竟然说了这么多。她不自觉的想靠近他,越走越近。
“你能帮我取个名字吗?”她眼神恳切。从来没有这样一双眼睛如此动情的看着自己,载渊不觉有那么稍微的一晃神,就没有接她的话。见载渊没有反应,她竟凑了上去,缠着他,非要让他取一个才罢,丝毫没有感觉这样可能会惹怒他。然而他也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只觉得她有些聒噪。
“帮我取一个吧,其他人都有名字,我也想有。”她拉着载渊的袖子,微微嘟着嘴,孱弱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载渊被烦不过,猛然间抬头看见了桌上的枇杷,便指着那枇杷道:“那你就叫枇杷吧,噼里啪啦的太烦人。”听见自己有名字了,她刚要满心欢喜,随即看到他手所指,若有所悟,道:“我才不叫枇杷呢,你这么随便取出来的名字肯定不好,要重新取一个。”载渊暗笑:“原来倒也不傻。”便凝神想了一下,道:“你的真身是一口气,又是从西方教主处带来,心思这么……呃,简单,譬如雁过不留痕,不如就叫慕雁。”
“慕雁,慕雁……”她松开载渊的袖子,暗自嘟囔,迟迟也没发表意见。
载渊竟莫名有些担心,道:“难道你不喜欢?”
“慕雁,我喜欢。”听见他问,她立即兴高采烈的回答,眼神里晶晶亮的如同天上的繁星。载渊的心里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眼神竟有些宠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