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商业街依旧是灯火通明，夜宵烧烤摊附近聚集着不少大声聊天的人，又或者酒吧里面纵声摇摆，外面到处是喝醉了摇摇晃晃回家的人。
在这样夜晚的商业街中，墨夜家的南界域餐馆算是比较另类的存在，今天只有他一人在这里。
歌暮染被叶子瑜带回去了，墨夜委托她照顾一晚。
今晚他要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过了许久，石以民的身影出现了，他照着墨夜所说，回家了一趟，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风尘尽数洗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还顺带着将墨夜之前给他的那束百合花带过来了。
“你叫我过来不会是来给你换灯泡的吧？”
石以民来到墨夜的店门口，发现里面漆黑一片，根本就没开灯，墨夜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像是在赏月一般，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店内隐约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坐。”
墨夜没有回答石以民的问题，而是招呼他过来，石以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还是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星空。
可惜燕都因为城市发达的原因，空气没有那么好，夜晚是看不见星空的，只有漆黑一片的天空和明亮的圆月。
“人死之后，就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吧。”
石以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大家都听说过的故事，人去世了之后，会化作星辰在天上守护亲人，不过这种说法很老套，更多的还是天堂地狱，或者阴曹地府那一套说法。
“不，人死以后会去轮回之海。”
墨夜的话让石以民有些尴尬，其实他就是想为了这赏月找个话题而已，没想到墨夜居然一本正经的反驳他。
“轮回之海是哪儿？”
而且还是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超脱于界域之外的不可知之地，玄幻之主亲自管理那里，每个星球的生灵死亡之后，都会由那颗星球的死神引导去轮回之海，走过奈何大桥时会遗忘生前的一切记忆。
最终到达轮回之海的彼岸，根据前世所做的事情来结算功德，进行轮回转世，也就是投胎。”
墨夜对着天空，淡淡的说道。
看到他那一本正经说明的样子，石以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轻笑着说道：“你玄幻小说看多了吧，弄出来这么多设定，这你不去当网文写手真是可惜了。”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
墨夜又没有理石以民的玩笑，他头靠在门上，对着门内说道：“所以你留在人世间不走的话，只会白白消耗你的功德，下辈子搞不好会做猪做狗。”
“你......你在说什么啊，别吓我啊......”
石以民也跟着墨夜回头看了下屋内，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隐约有个黑影在里面走来走去，不断的忙活着。
“你一酗酒就能看到妻子的模样，是最近才开始发生的事情吧，她是不是一直劝你少喝点？”
墨夜的话让石以民一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确实如此，每次沈佳人出现，都会温柔的照顾他，劝他少喝一点，但是石以民一直没有听，他以为只要喝醉了就能一直于沈佳人相见。
“在燕都混了一年都没见到过的岳父岳母，今天忽然就见到了，这真的是偶然吗？”
石以民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然后伸手指着里面，他呼吸急促，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有点期待的看着墨夜。
他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差不多了，进去吧。”
月亮渐渐的移动，月光也随着透过了玻璃门，照进了餐馆之内，墨夜拉开了玻璃推门，石以民立刻冲了进去。
里面的人似乎被这行为吓了一条，正在擦桌子的她手上拿着抹布，有些不知所措。
月光逐渐照进屋子，照亮了那人的脸庞，一位清秀美丽，还有一些熟悉的女子面容出现在了石以民的面前，只可惜她半边脸上有很严重的疤痕，她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脸，低着头不敢看石以民。
“店......店长很厉害，让我把身上的血迹都洗掉了，还帮我把衣服也洗干净了，就是脸上的疤去不掉，有点吓人。”
过了许久，沈佳人缓缓的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静。
“你......你为什么一直不走？”
石以民眼眶微微发红，他强忍着泪意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墨夜要让他好好打扮一下了。
这家伙，早点说的话自己就会去把发型也给做一下的，还有脸也该化妆的，这样子见到沈佳人也太丑了。
“我放心不下你。”
沈佳人抬起了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石以民，她在成为灵魂状态之后，因为放不下石以民而不愿意离开人世，就这么看着石以民每天浑浑噩噩的度日，她非常的难受，最终才下定决定，去消耗自己的功德来做一些影响石以民的事情。
“对不起，因为我的离去，才让你变得这样。”
沈佳人缓缓的走到了石以民面前，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庞，为他抹去那流出来的眼泪。
“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太不成熟了，才会让你没法安心走的。”
石以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眶中的眼泪，联系起之前墨夜说的那些话，他这下全都明白了。
妻子从未离开过他，这是牺牲了她下辈子的人生才做到的事情，而他正是造成妻子无法离开的“罪魁祸首”。
“你吃过晚饭了吗？我给你做了一餐饭，我们一起吃吧。”
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悲伤，沈佳人连忙打起了精神，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今天就要离开了，不能让石以民更加留恋她，两人之间，必须欢快的离别才行。
“嗯。”
石以民点了点头，在沈佳人的帮助下点亮了两根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桌子，上面摆满了菜肴，除了最中间的那碗红烧肉石以民都没有吃过。
“这些都是我学的，想做给你吃，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听到这番话，石以民缓缓的伸出手，抚摸着沈佳人的脸庞，微微冰冷的手感，还有那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疤痕，石以民心中满是后悔，他曾经和沈佳人的父母保证过会对她好的，但是在婚后，他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重视过她，连她为了自己学了这么多菜都不知道。
佳人饭馆，或者就是为了家人才开的。
望着沈佳人的脸，石以民努力掩盖内心的苦涩，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他不能再让沈佳人看到自己不开心的表情了。
这顿烛光晚餐，两人像是回到了曾经恋爱的时候一般，时而大笑，时而安静，时而甜蜜，这曾是他们最想要的生活。
......
“好久没吃的这么饱了。”
石以民放下了筷子，很不文雅的打了个饱嗝，沈佳人开心的笑了起来，随机做了个嫌弃捏鼻子的动作。
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照进屋内的月光逐渐减少，沈佳人想起了墨夜和她说的话，明白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她走到了石以民的面前，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石以民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要因为我的离去哭太久了，这是第二次分别了，要习惯。”
沈佳人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捏着石以民的脸颊，也帮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石以民的嘴角微微抽动，他也很想陪着沈佳人笑，但是他真的笑不出来，从妻子离世后他颓废了一年就知道他对妻子的爱意了，再次经历离别，于他而言其实是双重打击。
“有你的日子，我活的非常幸福，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你也要努力的振作起来，无论是回到家族，还是呆在我的饭馆里，都要好好的努力，知道吗？”
最后一丝月光消失在了店内，沈佳人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实感，石以民慌张的四处张望，发现沈佳人穿过了店门，朝门外走去，他也着急的跟着跑了出去。
店门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他对着墨夜微微弯腰行李，然后为沈佳人打开了车门。
他是东界域帝尊手下的大将，李白起，三千年前曾是蓝星的死神，墨夜因为没有发现现任死神，所以就找他来代班了。
之前荒山的动静，就是李白起来到蓝星做出来的。
“佳人！”
石以民冲了出来，大喊了一声，沈佳人转过了头，石以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声的说道：“我会照顾好爸妈的！饭馆我也会开下去的！家族那边我也会处理好的！
你说的话！我都会做到的！我会活的很努力很努力！你就放心的走吧！”
沈佳人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真的没有了任何留恋，坐上了那辆劳斯莱斯，那辆车，将会带着她前往轮回之海，经过奈何大桥。
望着黑色的车飞向天空，渐行渐远，石以民那一直微笑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能维持住，他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