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行人正在行囊,用土将残存有火星的火堆掩埋,一位大叔感叹道:“谁能想到,二十年前,黑夜对于我们这样的凡人来说,还是不能触及的禁区,多亏了燧人氏,将火带给世人,让凡人可以用火驱散黑暗。”
风无邪闻言大感无名,他自小在祝融部长大,部中男女老幼,都能采用山火,火对于他而言,却是再熟悉、再常见不过的。听得大叔的说法,好似在多年以前,凡人并不能使用使用一般。
站在他身侧的阿希帮大叔系上包裹,从怀中取了两块黑色的石头,伸到风无邪眼前。
“看,”她两手一接,石块相碰竟然擦出了零散的火星,“这是燧石,听长辈们说,二十年前,燧人氏从东荒走出,自东向西,一路走遍了大荒,将自己的血撒向大地,化作了燧石矿,并教导沿途的人们如何用燧石点燃火焰,从那以后,夜晚对于凡人来说,再也不是未知恐怖的存在了。”
阿希闭眼叹了一口气,眼中又出现昨晚一样的光芒。
“像燧人氏这样给普通人带来希望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天下间无数的部落供养着无数的巫和祝,他们理所当然的接受着普通人的向往和崇拜,像圈养牲畜一样的将人们圈起来,从未给凡人带来任何好处,”她用明亮的双眸看向风无邪,“所以我要成为像燧人氏这样人,用自己的力量,给人们带来光明。”
风无邪与她对视,忍不住揉了揉少女毛茸茸头,开玩笑也似的说:“好哦,以后天底下就会出现传说,有希氏自西方而生,于南方引众生而起,永垂不朽!”
“哼!无邪哥哥可恶!”阿希见风无邪打趣自己,气得用脚顿地,跑到前头去了。
“阿希这丫头,嘿,见笑了。”
风无邪回头,一个灰袍的精瘦老人正站在他身后,含笑看着远处阿希的身影,接着又看向他,
“阿希梦想着成为燧人氏那样的人,可是她并不知道,燧人氏最后死在了西方,”说到此处,巫梾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皱了皱眉头,“十六年前,燧人氏血液流尽,我亲眼看着他死在西荒灵鹫山山前,并他所有的追随者一起将他葬在灵鹫山。”
此时正好众人都收拾完毕,前头的几个汉子发出吆喝声,一行二十多个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巫梾叹了口气,示意风无邪一同辍在队伍最后。
“圣人哪是说做就能做的,哪怕阿希……”说到此处,巫梾似乎意识到一时失语,立马息了声,换了个话茬,“我记得风小哥说过此行借道稗夷部,是为了前往东荒?”
风无邪对巫梾未曾透露的秘辛也并不多做探究,依着他的话茬回道:“不错,尊母亲遗训前往东极。”
巫梾眯了眯眼,“东极啊,风氏……”他捋了捋胡须,“我乃东荒句芒国人士,并未曾听说过有风氏部落,不过……”他眼中露出些许迷茫,“我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但百思不得其解,想来应当是不知从何处听说过,所以模模糊糊有了一点印象。”他面带歉意的看向风无邪,“哈哈,却是没帮上什么忙。”
风无邪忙摇摇头,“本就无碍于您,劳您费心了。”并未解释风并不是自己的氏,而是姓——踏上超凡之路的人使用姓名时往往用氏代替自己的姓,也无怪乎巫梾弄错了。
风无邪现在已经断绝了获得“祝融氏”的可能,想要得到氏,似乎也只能看看寻得太昊城后,能否找到母亲的母族,继承“华氏”。
当然,也可以如昨夜同阿希所说的,师法自然,靠自己得到神讳,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接下来,巫梾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跟风无邪讲起他们一行从西荒到六气泽来遇到的各地人文风志,讲一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听得在不死火山闭塞生长了十八年的风无邪津津有味。
到最后,风无邪也不得不感叹,巫梾带着这一行二十多人,能跨越山海——虽说似乎是绕了荒凉的大荒边界,但也不是一件易事。
六气泽内部——奢比尸部内部议事大厅。
奢比尸部处于六气泽深处,无数参天大树上垂下长长的藤蔓,藤蔓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木质屋舍,而议事大厅作为部中最重要的场所,正处于最中间,被两棵最大的树交接的树枝托着。
环形的大厅中间悬了一颗泛着绿光的宝珠,上首坐了两个人。
两人中一人持钵,赤脚麻袍披头散发,面目瘦削;另一人身穿暗紫色连帽长袍,整个人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
下首站了一个灰袍老者,垂手而立,面色淡然的看着坐着的两人。
“他们来了?”
持钵者向老者发问。
老者拱了拱手,“不错,我能感觉到,梾已经带着人来了。”
“好!”持钵者高兴的西站了起来,“按照约定,你将燧人氏之女带到奢比尸部,我取燧人氏之血化解二弟尸化之苦,然后再助你复活燧人氏。”
老者眉头一抖,面露些许喜色,“松先赶回稗夷部,待得梾将燧人氏之女送到之后再携人造访贵部!”他拱手一礼,“还望祝盘大人,”他顿了顿,看向沉默不语的紫袍人,“还有巫将大人,能信守诺言。”
持钵的奢比尸部大祝盘轻笑着点点头,唤来厅外侍立一位巫女,吩咐道:“你驭圣兽将巫松大人送回稗夷部,将燧人氏之女接回来。”
巫女领命,引着巫松出了大厅,待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后,奢比尸部的大巫将也起身。
“咳咳,我已经能够想象到我们将燧人氏之女炼成人蛊的样子了……哈哈咳……哈哈哈……”
那边,巫女带着巫松来到托着大厅的一棵大树树干旁,敲了敲树干,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响哨。
一阵不知名硬物摩擦树干的声音传来,一只巨大的蛇头从树下升起来,狭长的瞳孔映出巫松和巫女的身影。
“这是我部圣兽,半日可达稗夷,”巫女自豪地说道,她抻出手,“请。”
圣兽低下头,巫松坐了上去,待他坐定之后才发现,在他方才所站的宽大树枝另一侧,还有一个硕大的蛇头正看着他,吐出了细长的蛇头,令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一边的巫女见此,以为他被吓到了,发出一声轻笑,旋即乘上了另一个蛇头。又吹了个响哨,这条巨大的双头蛇兽动了起来。
奢比尸部圣兽带着两人在大泽中迅速穿行,山泽树藤化为泡影,巫松则如同生了根一般安坐在蛇头上闭目养神,心中告诫自己以大局为重,万不能因小失大。
六气泽外围,正在跟风无邪说着西荒灵鹫山上的菩提神树如何如何神异的巫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眯着眼睛看向六气泽深处。半晌,朝队伍前头喊了一嗓子,“走快些,天黑之前我们要到达崇明部。”
然后他看向风无邪,“不说了不说了,讲了大半日喉咙都快干了,让老人家歇歇,改日再说。”
风无邪闻言点点头,也随着队伍加快了速度。
他有法力在身,又年轻力壮,脚力远胜常人,不多时便走到了队伍前头,此时阿希正跟前头带队的人一起聊着天,见他上来,开心的摆了摆手,凑到他身边,
“燧鸟先生呢,今日一直未见到它呢?”
“它说六气泽中寒暑燥湿风火诸气混杂,让他难受得紧,此刻仍在鼾睡呢,你看……”
他从怀中将蔫吧蔫吧的燧鸟取出。
阿希接过燧鸟,用夸张的表情看向风无邪,促狭的说:“定是无邪哥哥的胸口太硬啦,你看燧鸟先生睡得多难受,还是让我替你照看它一会儿吧。”
她此时背上背着一个小篓,东西放得半满,将燧鸟放在篓里,看着倒也舒适,风无邪便也依了她了。
燧鸟卧在篓中,抖了抖眼皮,“啊,蛇羹……好吃……嘎嘎……”却是做了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