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场上,人并不是很多。
周穆远一眼望过去,三三两两的人影,如同荒漠里那些为数不多的草树。
秋天的日头不是很长,清早一般过去的也比较快.
能够这么早就想到过来校场训练的弟子已经算是难得的勤奋。
因为校场占地很大,所以被分成了十几块的小场子,每一块地方都是两位或者三位教头看管。
毕竟,试炼弟子的数量不算少,在修行上的问题也会遇见很多,能给他们解惑纠正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但实际上,能给配备的数量也就是两个或者三个。
在缥缈峰里,能当上教头的人其实和出外招收弟子的的仙师一样,都是一些在峰里没有什么地位的弟子。
既然他们踏上了修行路,这一路上的坎坷自然不会少,自身天赋和外在条件就是最重要的两道门槛。
因着这两个限制,他们的修行成就一般比不上峰里大多数的正式弟子们,但相较于普通的试炼弟子来说,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为了他们自身的修行,缥缈峰里的这类弟子都会从事一些特殊的副业,做教头和出外招收弟子都是其中之一。
藏书楼里的禁卫和门童也是,可能在门里饭堂的某些大厨和伙计也会是。
另外,在每年那些准备被遣送回乡的弟子里时常也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大多数都是归属于缥缈峰各种门内产业的杂役和伙计。
周穆远所在队伍的那两个教头,应该就是正式弟子里垫底的存在。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
而且,也仅仅是想。
瞧着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着的教头,周穆远径直走向校场自己所在的位置。
校场被分割成了十几个小阵营,每个小阵营里又被分配给了近五十个试炼弟子,每个弟子都在其中占据着自己的一小块地方。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方便教头们管理。
不然,近千个试炼弟子,岂不是像一盘散沙的散布整个偌大的校场上。
周穆远的位置偏边缘处,身后就是给每个阵营配备的刀枪剑戟,和斧钺勾叉,另外还有些鞭锤和棍棒躺落在地上。
周穆远稍稍拾掇了一番,在旁边的木桩打起了拳。
拳头打在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嘭啷响声,像一个又一个从遥远时空里传来的希望。
这是周穆远在藏书楼第二层的武法秘籍里找到的拳法。
那本书上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即便如此,周穆远依然打的忘乎所以。
藏书楼的第二层里,其他的拳掌刀剑术、棍棒斧枪法也有不少,不过,周穆远贪图方便,不用携带刀枪棍棒,只单单选了拳这一门。
而且,那本破书居然还能带出藏书楼,也省了他浪费一番功夫去死记招数了。
一般情况,藏书楼里的典藏都是不允许带出去的,即使是一楼那些烂大街的经验之谈被带出去了也要好生保管,且最迟十天之内必须归还。
周穆远拿走那本无名拳法书去登记的时候,因名字的问题,着实费了记录人员不少功夫。
再后来,校场教头也曾随便演示过几套拳法,又打了好些遍给他们这些试炼弟子学习和练习。
周穆远直接混合了这几种打法一块打了起来。
多相杂糅打出来的时间久了,他的拳头变得越来越杂乱无章,无形中出拳的速度也跟着愈变愈快。
校场上拳桩相击的砰砰声响越来越密集,声音也因为传出的速度太快而漫过了场上的喧嚣。
直到某一刻教头不耐烦的叫骂声传过来,周穆远才注意把拳头慢下来。
教头抬着眼皮瞧了他一眼,复又仰躺在狭小的椅子上假寐去了。
校场上的人不见增多。
虽说入了秋,近午的日头挂在天上仍然有些晒。
周穆远索性停了拳头,揩了一把额角的汗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无名拳谱接着看。
拳谱和感灵决一样都是文字夹着插图,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前者图画居多,毕竟拳法最主要的就是招式,而后者因为是领人入修行的基本书籍,所以在理论上要更注重的多,文字注释和各种精义自然也描述的多了起来。
当当当的钟声再次响彻缥缈峰的时候,周穆远慢悠悠的伸展一直弓着的背,收起拳谱时还伸展了个懒腰才从校场站了起来。
缥缈峰的钟声只在早午餐和晨午课的时候才会响起来。
这是专门提醒给教课授业的人听的。
大多数的普通弟子时间都是宽松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会对其多做限制。
但教课授业的人不同,因为忙着传授东西和看管人事,他们的作息都很固定,只有钟声响起的时候才会停下来去做自己的事情。
周穆远熟门熟路的来到食堂,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噜响起来。
就他自己来说,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是最幸福的。
扒了一口饭菜入嘴,他想到从前跟着父亲打猎劳作,只有到晚上回家了才能吃到娘亲做的饭菜。
大多时候都是只有饭,没有菜。
因为打到的猎物和收来的粮食,最后都是要送到附近的镇子上换取以后的生活物品。
几乎只有逢年过节的大日子才能尝到各种腌制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的咸肉和腊肉。
那是他少有的幸福时光。
“不知道爹妈和大娃他们过的好不好!?”
“酷夏过去了,田里的庄稼生长的好不好!?”
“再过些日子又到了收成的时候,家里的农活忙不忙的过来呢!?”
“。。。。。。”
周穆远飘向云山雾海的目光,深邃的像云雾里隐着的山海——看不清楚,也弄不明白。
耳边传来各种嬉闹,他总是习惯不了食堂里的嘈杂。
在家里的时候,父母亲曾教过他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其中就包括吃饭的时候就埋头吃饭。
因为错过了这顿之后,永远不知道下一顿会在什么时候。
至少在曾经的日子里,周穆远这一家子就是这么挺过来的,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活。
进来缥缈峰的半年时日里,周穆远一直牢记父母的这个告诫。
所以吃完了午饭,周穆远又回了校场,高高的日头下继续打他的木桩。
这个时候没有教头,也鲜有过来的试炼弟子。
他尽情的打着他的拳,仿佛面前立着的木头是他久违的仇人,直打到它再不能再立着为止。
这是周穆远給自己定的下半天的功课。
校场的教头大多都是在下午给手下的试炼弟子安排高强度的训练。
周穆远一直打拳到教头们过来,练到试炼弟子们集合完毕。
如同过去的每一天,教头顺手打了套拳法,然后安排试炼弟子之间两两切磋,三五团比。
教头们并不在乎弟子下手轻重,也不关心人身受伤是流血还是骨折,总之,能站着的不一定是就胜者,躺下的就肯定是脓包。
而这个校场并不需要脓包。
教头们也不需要。
尤其是在这个月十五的的秋闱。
秋闱既是门内的弟子考核,相对于他们这些做教头的,自然有奖有罚,奖罚的评判当然就是合格弟子的多寡。
周穆远不清楚具体的奖励到底是什么,想来也离不开修行路上的资源和金钱,但听说惩罚的结果却十分严重。
依照以往的说法,便是驱逐出缥缈峰,和淘汰的那些弟子们一样遣返回乡。
毕竟愿意来做教头的,大多数都是门内弟子垫底的存在,本身就在峰里没有太大的竞争力。
即便他们这些人不来做教头,几年下来,经历过几番门内正式弟子之间的考核,最后也一样会被刷下去。
相比于试炼弟子的考核,缥缈峰内正式弟子的比试无疑更加残酷一些。
更何况,还会有更多其他类型的试炼和探险。
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过去的几天里,教头们对手下的训练也跟着越发严苛。
能够坚持一整天呆在校场,并经受住教头魔鬼训练强度的试炼弟子,一般都是有能力通过考核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