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一间偏僻的房间里，两位公子相对而坐，只听得茶水“咕咕”冒泡的声音，此外再无声响。
穆凌云说道：“明德贤弟，你茶水已经喝了三杯，还不准备开口吗？”
“穆兄，原来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林明德打趣道。
穆凌云不语，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穆兄，已经有线索了，朔州煤矿矿产丰富，这块肥肉很多人争着抢着去啃。我手下的人辗转打听，原来当时账房乔装打扮携账本逃走，只可惜他刚刚逃到冀州，就被几路人追杀。后来被镖局的人灭口。”
“镖局？可是有人雇的镖局的人？”
“正是。是一个叫海子的人，这个人左眼有一块青色的刀疤。”林明德沉声说道。
“他已经死了，被丢在乱葬岗。不过他生前喜好逛花楼，曾经常跟董青槐一起出入烟花之地。”
“董青槐？跟董大人可有联系？”
“穆兄妙算。这个董青槐可是董临川的亲侄子。董临川现在是京兆府牧，而两年之前可是朔州刺史。”
“他……”穆凌云哽住了。
“两年的时间，他可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因为他的长女入睿王府作侧妃。”
穆凌云冷笑一下，说道：“原来是高攀了睿王。”
“穆兄一位仅仅是这样吗？你可留意了留意了东方侯爷的儿媳？”
闻言，穆凌云“腾”地一下站起来了，说道：“东方墨书？”
“穆兄，你别急，听我说完。”林明德按着穆凌云的肩膀。
穆凌云深深地呼吸，说道：“东方良娶的妻子是董氏。”
“是，她是董临川的二女儿。”
穆凌云手扶着额头，说道：“东方侯府和董家结为姻亲，而董家投靠了睿王，东方侯爷可会独善其身？”
“是啊，令尊被冤杀，很可能就是，就是那几州的驻军得到了东方墨书的授意。而账本，应该就在董临川的手上。”
穆凌云的手狠狠地按着桌角，眼泪滚滚而落。
他想到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东方墨书。
东方墨书，父亲曾经征战沙场的好兄弟，把酒言欢的好友！
他还曾抱着自己放风筝……
“穆兄，穆兄。”林明德摇着穆凌云。
穆凌云抬起头来看向林明德，满脸的痛苦和不可置信。
林明德说道：“穆兄，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很难接受，但是你千万要沉住气，不可莽撞。我手下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丧命了，不得已我关了两家酒馆。说明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你，你千万……”
穆凌云扬起下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以前是蒙在鼓里，现在知道了，我一定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揭发他们的罪行。”
“穆兄，你也要小心啊！”林明德满面忧色。
“你是怕他们对我下手？”
“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年开春以来，陛下风寒未愈，且越来越严重，太医院焦头烂额，束手无策。陛下病体难支，命太子监国。但是朝中军政大权有多少把持在睿王手中？”
“之前睿王只是才华初现，暗暗有夺嫡之势，现在东宫和睿王府已经势同水火，剑拔弩张了。朝中大臣不是被睿王利用，就是被打压贬谪，再或者像我父亲那般被冤杀剿灭。我满朝文武皆勾心斗角，争宠夺嫡，全然不以天下百姓为念。长此以往，积弊太多，恐怕江山不稳，天下难安！”穆凌云痛苦地说道。
现在穆凌云终于明白父亲的叹息了。
父亲心忧社稷，一心为民，最终被争权夺利者斩杀。
父亲，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谁说不是呢？户部尚书完全沦为睿王的走狗，去年冬月兵部尚书暴病而亡，而今新上的尚书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吏部的侍郎听说也是睿王的人，还有地方上的一些官员……穆兄，如今圣躬不豫，恐怕睿王真的坐不住了！”
“你我远在地方，即使京城中当真有变，只怕有心无力。”
“穆兄，历朝历代党争最伤国本，你我都不愿参与其中，可，可若是有人一定要把我们搅进来呢？”
穆凌云豁然睁大眼睛，站起身来，说道：“明德，你此话何意？”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虽说只封了个五品游骑将军，在京城教场练兵时，吏部侍郎黄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老是找我喝酒，起初我不明白他们是何用意，就假意周旋。后来估计是看我没什么用处，就冷下来了。可昨日我成婚，黄大人送了千金重礼，并附书信一封。”
“是说让你为他们所用。”
“说什么扬州物产丰富，鱼米之乡，让我给他们提供粮草？”林明德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那封信。
穆凌云接过，打开看了，递给林明德说道：“快点烧掉。”
“哦。”林明德立刻借茶炉里的火，烧了信。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睿王是要让你整军备战，他日遥相呼应，助他一臂之力。”穆凌云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睿王，可，可是要逼宫谋反？”
“他确实等不及了，万一陛下有不测，太子名正言顺地登位，那他就前功尽弃了。”穆凌云的眼睛里涌动着光芒。
“穆兄，那你，你准备怎么办？”
穆凌云仰头，冷冷一笑，说道：“明德，你以为我还有得选吗？”
“家父为何会被冤枉谋反，就地绞杀？”穆凌云眼中含泪，一字一句问道。
“是了，你母亲是郑国公家的嫡出小姐，是是太子殿下的……”林明德缓缓闭上了嘴。
林明德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说道：“穆兄，那睿王找我会不会还想让我，让我牵制你。”
“明德贤弟，恐怕这才是睿王真正的目的。”穆凌云目光犀利，紧紧地盯着林明德。
林明德单膝跪地下来，慷慨陈词：“穆兄，我是你一手提携的，没有你就没有我。我林明德愿意为穆兄鞍前马后，誓死追寻穆兄！”
穆凌云扶起林明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我都得小心家人的安危。”
“是，穆兄。用得着我的时候，你尽管开口。”林明德拱手。
二人重新坐下来，穆凌云问道：“明德贤弟，你打算如何回复黄大人？”
“假意应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穆凌云点头：“你先送一批金银财帛过去，让他明白你的诚意。然后与我闹翻，让他们知道你可以利用。”
“好，”林明德点头，接着说道：“穆兄，婺州来了一位刺史。”
“他就是东方侯爷的长子东方良！”穆凌云双手负后，缓缓说道。
林明德看着窗纱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日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