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仍为淙淙,溪水婉延直下,溪畔杂草遍地丛生,夹杂着枯枝败木,陈味横生。
此刻,我站在云堡的某一处,看着那曾经盛开的妖娆蓝花,现时已萎败一地,而那宏伟,高耸入云的泛蓝城堡已成了现时的座座废墟,万念俱灰着。
怎会这样?云堡不是自诩能力凌驾于三国之上,情报组织遍达至天下的吗?又何以落至如斯境地?竟是没料到,当初云堡所出的大事,竟是大到能将这势力浩然的云堡毁于一旦的程度!
那会儿,我竟然还在庆幸这云堡出事出的正是好处,好让云曦这个寒气冷凝的人物消失在自己跟前一阵子,却不曾料想,这一别竟似乎成了永怛!
那阵时,太子笙于郸宫忙着布划一切,想必也分不出心来对付云堡,如此看来,竟是与他一道合作的君飒在这边厢动的手?
不对,我是看过云曦与君飒交战的,君飒根本不是云曦的对手,而且云堡内不是高手如云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即垮了去?
我皱了眉头,难道有内奸?里应外合之下,或下毒或使计,将云堡驾空了去?
只是,任我现时将事件想的再通透又如何?我心下悲恸,曾想过依靠云堡去将大郸皇权掌持回来,以告慰父皇,已成为奢望了。
还曾想过要来云堡看望那未曾获面的姥爷呢,现在看来,连这也成了我一生的奢望。
“丫头,我渴了。”纳兰辰在我身后有些微弱地提醒着,打断了我的悲慽愁绪。
我忙是临溪弯腰,以在路上拾捡来的小钵瓢了些清水,再急急地往回送去给他。
那晚于昭宫,纳兰辰寻来带我逃命,雨箭密集如芒在背,刀剑横斥,从宫内至宫外,纳兰辰一人力敌八方,就那样顶着重重兵阵,带着我一道从大昭国逃了出来。
开始时还追兵不断,逃至中途已是陡山峭壁,人烟罕绝之处,自然追兵也渐渐落了下剩,最后我们几经跋山涉水,竟是临至了大昭与云堡交界处。
在此地界处,身下铁马终是力气不支疲而倒地,纳兰辰于我身后也忽地瘫软了下去,我这才知得他肩上中了两箭,失血过多,又随马狂奔一夜,兼而分心保护于我,已是精力耗尽,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今儿距逃命那晚已有五日了,纳兰辰每天运气疗伤,饿了即与我一起采些野果,或在溪中捉些小鱼烤来裹腹,如此,他恢复得还算勉强。
“又在想些什么呢?”许是看得我又在神思了,他接过水去,咕咚地喝下一大口,完全没了刚才问我要水喝的受伤弱质模样,然眨着一双凤眼瞟我:“不妨考虑考虑我之前提的建议?”
听闻此言,心下一颤,却是不语。
我与他透露过,欲借云堡的力量从太子笙手里夺下皇权来的想法,他许是看到云堡已然如此,便提议着让我借纳兰宇的力量去为我复国。
其时我不明白他所指,他才告诉我道,靖皇月前已仙逝了,而靖朝经过纳兰宇的好一番整顿,朝纲风貌大变,军力也正是势如破竹之时,借他的手去夺郸权正好!
我知道纳兰宇本就有着那治国之才,只是我与他已算是两清了罢?虽心里对他的情意似是而非的仍在,但他已应了替我护奶娘周全,又怎能再让他为我作何事?而且,我生怕自己一旦与他再有所接触,又沦陷了去,再说,他本就有那一统天下的心思在,若倾力为我拿下大郸来,不得将整个大郸溶入靖朝,为己所有?
其实仔细回想,我又为何一心想要夺下郸权?皇权与我,根本毫无吸引力,只是我希望能与云曦一道夺下来,偿了父皇与母后的心愿罢了,还有一点就是,我唯怕太子笙将父皇花掉毕生心力整治出来的大郸给败了去,置大郸的百姓们于水深火热中。
现时,云曦似乎已不在了……那么,似乎就剩下百姓们的安危值得我去思量了。
“给我仔细的搜,搜到即格杀勿论!”前方忽而响起了吼音,似是宫卫:“搜不到就提着你们的头颅回大郸见皇上!”
我猛地一惊,大郸皇上?难道是昭国给郸送了通报,而太子笙现时派了人来搜查我们?不由的看向纳兰辰,他身上的伤尚没完全痊愈,如若交起战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定是凶多吉少的,这如何是好?
才这般想着,纳兰辰下一刻当即拉着我便飞跑了起来,只是没跑的多久,他即气喘吁急起来,毕竟有我这个大活人拖累着,带伤在身的他欲施轻功想必也是乏力的很。
片刻间,后头就已有官兵发现了我们,人影随动,紧紧地追赶上来。
“前方有人!就是他们,放箭!”
一声呼喝之下,万箭齐发。
纳兰辰唯有边拉着我跑,边回身挡于我跟前,运功以掌将箭拍飞。
看到他渐是力竭,我急了,猛地使力撇掉了纳兰辰的手,道:“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丫头!”他怒吼:“别耍性子。”
我顾不得了,他那日为我受的那两箭,我此生可能也还不起了,怎能还要他将性命也搭在我身上?
就在此紧要关头,一道清姿劲影飞纵了过来,青衫墨发,俊容逸然,竟是纳兰宇。
只见得他似一堵磐石般立身于我与纳兰辰跟前,以掌就那么地轻轻一划,一股劲力即遣发出来,风驰电掣般瞬时折断掉万千支前方飞来的箭,甚至连那前头的一众官兵也站立不稳,弃械而倒。
我仍处于重重惊滞里,动不得分毫,却已让他一转身猛然拽入了怀里去:“夕儿,我来了,莫怕。”
又看得他转首瞧向了纳兰辰,继而沉道:“此番有劳二哥了,伤的可重?”
他用的竟是寻常百姓家的亲昵称呼,我能从他眼底窥探到些许对纳兰辰受伤而来的心疼一划而过,不由得恸动,想不到这兄弟俩,感情却是至深。
见得纳兰辰看了下已在纳兰宇怀中的我,神色竟端地略显失落,但很快即回缓了去,朗言:“无碍,如此,夕儿便交予三弟了。”
听闻此言,我心下一窒,他这竟是要离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