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宝莲寺,又寻下了宾馆,三人朝着路边的大排档走去。都不用问路,羊肉的香味早就飘来了,问着味就能找到。连吃羊肉吃的很少的陈绍远也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徐州果然是北方城市,大块的羊肉盛在直径差不多一米的盆里,一小盆辣椒就在旁边,说是小盆,其实也不小,和洗脸盆差不多。旁边的烤羊肉串也是不让秋毫,一根铁签子上四五块羊肉,加起来感觉得有二两,这要是胃口小的,三五串羊肉就吃饱了。
“坐,三位吃点啥。”三人找了个靠路边的桌子坐下,一小姑娘过来招呼。
“有啥特色的,好吃的?”彪哥也是第一次来。
“红烧羊肉,现在特价88一份,再点两个小菜,就够您三个人吃的了。”
“行,来份红烧羊肉,再来个凉拼,炒个油麦菜,就这些吧。”
“凉拼要素的,还是荤素搭配的,素的十块,荤素搭配的二十五。”
“荤素搭配的吧。”加点荤菜也没贵多少,彪哥没心疼,何况又不是他付钱。
“三位喝点啥,有二锅头,还有扎啤。”
“要三杯扎啤吧。”大热天的在户外,再吃着滚烫的羊肉,白酒谁能喝的下啊,何况还是二锅头,何况昨晚也喝多了,孙齐元想想都害怕,连忙抢着做决定。
“您三个要三杯,直接一桶吧,三个人怎么也喝完了。”这徐州人就是豪气,喝酒都论桶。
“一桶多少?”彪哥问了起来,毕竟没按桶喝过啊。
“你看那边,就那个桶,八升的。”
“行,来一桶。”彪哥顺着那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到一绿色的小桶,八升平均下来一人也就两升多,折算下就是五瓶瓶酒,能喝的完,也就没犹豫的说。
旁边几桌几乎都有人,又三五成群大声吆喝,酒杯不停的,也有小男女朋友,不喝酒只吃菜的。彪哥瞧了一圈,不禁感慨起来:“这才是喝酒啊,你看那几个,一人面前摆了一瓶白酒。桌子上就一份水煮花生和毛豆。”
“那是,和俺河南差不多,啤酒不算酒,喝啤酒跟喝水似的。白酒一瓶不醉,两瓶不倒才叫有酒量。”孙齐元不知道是不是在炫耀。
“喝死了就不喝了,这哪是喝酒,会喝酒不,跟饮驴似的,一点酒味也喝不出来。”彪哥不屑地说。
“不能这样说彪哥,喝二锅头就不是喝酒味,是为了喝晕喝大喝麻木。二锅头十几块一瓶,还不如一瓶好啤酒贵,能喝出来什么味啊。”孙齐元开始反驳:“我以前在工地干活时,有几个老家伙一下班到宿舍就先喝一口,几个人啥菜也不吃就能喝一瓶。”
“也是,过的都苦,再不喝点,这日子咋熬啊。”彪哥倒也好意思说,都没在工地干过,哪懂得那真正的辛苦。
“羊肉来了,趁热吃几位,凉了就不好吃了。”那姑娘端了个不锈钢盆放到桌上。
和中午一样,又是飘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油,点缀着一点碧绿的香菜,还有几根韭黄。不过陈绍远已经知道这辣椒看着吓人,吃着不辣,所以也没犹豫,跟着那俩人一起把筷子伸进盆里,挑起一块肉就吃了起来。
“这羊肉就是香,比红烧肉都好吃,而且还不腻。”孙齐元吃着肉也不闭嘴。
“嗯,而且羊肉还是大补的,一到冬天我们那就吃羊肉,不过夏天很少吃。”陈绍远是镇江人,又在金陵生活,确实很少见到夏天吃羊肉的,除了吃烧烤。
“但吃羊肉有个麻烦,放开了吃一个人吃两斤没问题,你要吃两斤猪肉试试,直接进医院了,两斤猪头肉都能吃到你想吐。咱三个人要是吃五六斤,怎么也得好几百了,吃不起。还是喝羊肉汤实惠,解馋还不贵。”孙齐元怎么也忘不了钱的事。
“一顿饭还能把你吃穷了,来喝酒,堵住你的嘴。”彪哥端起杯子,这啤酒杯也不小,大玻璃杯,装下的啤酒额也足有一斤多。
“彪哥,咱明天去哪?”孙齐元不哭穷了。
“能去哪,明天去郑州,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咱都出来三天了,还没出江苏,照这速度咱到西安就能过年了。”
“也是,我还想着八月二十回金陵的,这一趟肯定得撒出去不少钱,得回去赚钱。”孙齐元又来了。
……
三个人喝着扯着,虽是一身汗,但也痛快。正痛快着呢,一个黑影靠进桌子,两只手抓起陈绍远和孙齐元面前的酒杯,也不管酒杯里还有大半杯的啤酒,顺手就往地上倒。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把两个杯子放到桌上,转过来去拿朱德彪面前的杯子。
“你有病啊,找事是不是。”彪哥反应了过来,一边骂着,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那人还伸手要夺。
想干嘛,这是要赤裸裸的欺负外地人啊。彪哥一怒之下,拿起杯子向那人砸了过去,那人竟然不躲。彪哥心慌,这是真遇到神经病了。但挥出去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了,但力道还是减弱了,酒杯只是碰到那人的脸,杯子没碎,但鼻子流血了,不知道骨折没。杯子里的酒自然也全洒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没说话,擦了下鼻血,转身朝那几个喝白酒的桌子走去,一样的动作,拿起白酒瓶就往地上倒,不过奇怪的是,那几个人没有一点惊诧,甚至可以说没反应。待到他倒完了走开了,几个人依旧没反应。
“老板呢?”孙齐元这才想起来喊老板,都倒了这么多酒了,老板怎么也没反应呢,也没出来阻止。
“哎哎,这呢,没事,没事,他马上就走了。”那姑娘忙走过来说。
“疯子吧这是,怎么也没人管呢。”看着那人往旁边的排挡走去,彪哥语气低了许多,毕竟把人鼻子打破了,万一被赖上就麻烦了。
“不是,听说以前还是个警察呢,见别人喝酒他就过来倒酒,也不是常来,十天半个月来一次,我们这都熟悉了。”
“警察,警察也不能随便倒别人的酒啊,这并不是知法犯法吗?”彪哥语调又高了起来。
“现在不是警察了,说是喝酒成瘾,工作丢了,家也没了,现在戒酒了,也见不得别人喝,以前还报警,警察来了也没办法,又不是多大事,几瓶酒多少钱啊,也不能把人抓起来。”那姑娘见怪不怪了。
“喝酒喝死的我听说过,这喝酒把工作喝丢了、家也喝没了的还真是第一次见。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彪哥叹息起来。
“他鼻子还流血呢,要不要去看看彪哥?”听到那姑娘的话,陈绍远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对那人同情了起来。
“对对,毕竟不是神经病,还是老前辈,得去看看。赶快付钱咱跟上去。”彪哥站起来吩咐着。
付完账,一共两百二十块,那姑娘收了两百,孙齐元也没来及心疼那些被倒掉的啤酒,就追彪哥去了。
这一排大排档不算大,也就五六家,彪哥他们三人追出来时,那人已经把这几家的酒都倒完了,开始往外走了。彪哥看到那人脸上还有血,估计鼻子的血还没停。
“大叔,大叔,鼻子还流血不,刚才对不住了,我以为碰到找事打架的呢。”彪哥追着喊。
“没事,就流点血,没大事,以前头都被打破过。”那人停下来,转过身来说。
陈绍远这才看清,那人脸很白,估计是被脸上的血映衬的,头发稀疏,黑白相杂,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穿了件黑色的老头衫,一身朴素。
“要不要去医院看下,万一骨折了呢?”彪哥继续说。
“没事,这点伤不算啥,骨折没骨折我还是懂点的。你们回吧,少喝点酒。”那人转过身走了。
犹豫片刻,彪哥又跟上前去。陈绍远和孙齐元也只好跟着。
“大叔,您以前是警察,我也……”彪哥矜持下,还是厚着脸皮说了:“我也是当警察的,不过是在铁路上。”
“哦,好好干。”那人也没回头。
朱德彪也知道,警察这行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光鲜,特别是一线的警员,蹲守、跨省追捕,都是很耗精力的,要是遇到节假日和大型活动,压力更大,半个月都难休息一次。所以很多都有喝酒的习惯,很多也能喝,不比当兵的差,何况本来就有很多警察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
朱德彪很想问那人,怎么喝酒能把工作丢了,但没敢问出口,万一是酒后犯错,这么直接问不是让人难堪么。于是也就没说话,继续跟着往前走。
都沉默的走了十分钟,来到一个河边,河边灯光绚丽,草木鲜花、石板小道和凉亭都不缺,和很多城市的景观河一样。
那人走到一石凳子前,转身坐下,眼睛望向那河,不知道是在看灯还是在看水。三人也没好意思主动靠近,就站在了离石凳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倒掉你们的酒?”那人先问了起来。
“不是,就是想看看您的鼻子有事没,怕刚下伤了您。”当然想问了,可彪哥还是客套起来。
“知道这河是什么河么?”那人指着河问。
“不知道。”三人都不是徐州人,自然不知道,彪哥只好老实回答。
“这是故黄河,就是以前的黄河。”
“哦,我知道,是不是和日本人打仗前黄河从这走的。俺老家有人说过,说是以前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黄河发大水,俺们河南淹死好几十万。”孙齐元难得能插上话。
“不是,你说的是花园口那次,这黄河是一百多年前,清朝的时候从这走的。”
“哦,这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也正常,怪不得孙齐元。
“这黄河几百年来,动不动就决口泛滥,祸害了不少人,欠了不少人命。”
三人也不知道那人想表达啥,都没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