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刚微凉我便被阳光刺的睁开了眼涩涩发痛隐约看见窗帘之间留出的空隙朝曦从外边溜进来窗帘的下摆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光亮越发强烈使我不能入睡我瞄了一眼笔记本一看才六点出头想起今天是周末便又强迫自己再次闭眼毕竟不是每天都可以有这种对自己的强迫的
再次睁开眼已经隐约听得到外边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房间里的空气也不那么寂静了有了些喧闹的味道当然还是得拜外边的十字路口所赐我穿着平角裤走到窗边像一个愣头青一般望向外边对面的渔具店在正常营业门口趴着一条金毛犬眯着眼睛自顾自的舔着后腿绵软的空气迎面吹过来嘴里竟有些咸咸的味道像是海风我才不禁想起我这是在一个靠海的城市依稀记得地图上高松这个城市是被懒户内海所包围的能吹到海风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能看到海！！这个念头一蹦出来我就来了兴致好像无形之中注入了兴奋剂一样顶着生涩的眼睛便踉踉跄跄的去洗澡吃早饭出门之前还不忘叠好被子稍稍整理一番甚至还微笑着照了镜子。。。
我不想在一天回到家后家里还是乱哄哄的模样地上的依旧在地上桌子上的丝毫没有移动过位置
这样无声的孤单构不成语言但仅仅是看到就让人不舒服
我总是把这里营造成充满生活的气息不遗余力的暗示自己日子是多么的丰饶厚实忙忙碌碌举重若轻的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要把它当做两个人甚至是一家人的姿态来过只有这样才能没心没肺的过活
我踩着自行车刚骑了一会儿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赶紧停下来以免在浑浑噩噩中离家原来越远我可不想在这里迷路感觉是件很丢人的事情还是问问别人再决定方向是哪里比较好
我推着自行车走向马路对面的family mart 准备去问问店员我先是洋装逛了一下顺带组织了语序在心里过了一遍后才上去搭话
“不好意思请问市区的方向要怎么走？”
留着爆炸头的店员看起来有点像动漫里的人物有点傻傻的 20几岁名牌上印着打工的字样我对他尤为印象深刻因为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和租碟处的小林成为了我无数个深夜最为熟悉的人
“市区方向的话是这边出店门后左拐一直往前到底会看到中央公园然后再左拐一直到底就是市区的高松车站了”他深情并茂不时还拿手做着动作生怕我不能理解
“谢谢”我对他示以感谢
出了店门我便按照他的指示往市区方向一股脑的蹬起来一路还不时回头确认来路以便等下原路返回时不会误入歧途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独自外出在异国他乡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冒险明知自己身处的是发达国家没有什么危险系数但对于我来说也足够新鲜刺激了
我就这么一路的骑一路走马观花似得东张西望看着街道两旁的风景小店建筑物加油站便利店和数不清的自动贩卖机除了用干净两个字来形容以外我的确找不出其他任何什么形容词了请原谅我脑中词语的匮乏但对于我印象当中的日本真的是分毫不差
不知骑了多久我的屁股也开始酸痛不止终于看到了一处公园远远就望到碧绿的一大片一大片枝叶长的尤其高大等到临近了才发现大多都是香樟树我猜想这应该只是公园的一角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和小孩在里面散步玩耍溜着滑轮的少年面容青葱姿态轻盈穿着素雅的女子坐在长椅上晒着太阳一片祥和的光景渐渐的周围的高楼也开始林立起来道路也变成了4车道正中间种植着一颗颗巨大的香樟树一字排开来枝繁叶茂的不像话随着道路往后的延伸一眼竟望不到头周围大多是四四方方的建筑各个会社的名字被打在了大厦的门口表明这里为办公场所或是总部偶尔中间也会突兀的插进一件拉面店来外表木质的移门挂着营业中的小牌子里面透出暖黄色的暗调子来古色古香和一旁钢筋水泥般的大楼中融和后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韵味
我骑在非机动车道上一旁的行人走在橘红色的塑胶行人道上鲜明的区分开来偶尔有人牵着狗从我一旁慢跑过去身穿运动服悠然自得健康的气息自然的散发出来让我羡慕不已我发觉我已经快要到达高松市中心的车站了不远就能看到JR电车的标志再远一点我竟发现了港口隐隐约约的一片蓝终于在我骑了将近1个小时后给了我一丝慰藉我停下来稍作休息去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水机器只接收1000的纸币接下去是500 100 50 和10元硬币我掏了半天掏出两个100日元的硬币按了冷却的小罐麒麟咖啡 120日元站在那里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瞬间精神气又足了许多遥望着远处的港口好像嗅一嗅鼻子就能闻到海水的味道一般我打起精神再次朝着前方骑去
高松的市中心要说起来其实只是一个中央车站从其他城市开来的JR列车先在这里汇聚或是从这里再出发背后则是海港码头定期有船开往周边的小岛?离得不远则是高速巴士的候车点和卖票处这里每天定时都有发往日本主要城市的班次??大阪东京神户名古屋以及京都等。当然北海道之类的最北边是不去的????比起飞机人们选择高速巴士的理由无外乎是价格便宜???还有就是像高松这样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每天都有飞往这些大城市的航班的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时也需要出点远门或是短途的出差或是举家出游也或许仅仅是个走亲访友??于是久而久之沿途又能够邂逅不一样光景的高速巴士便被当作了飞机来频繁的使用
不仅如此日本还有专门的高速巴士旅游线路推出?也颇受欢迎?可见在民众心目中高速巴士也占据着不小的地位
我把自行车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便徒步往海港的河堤走去?它建造的有点像上海的外滩不同之处在于它一路延伸到几乎海面上在尽头建造了一座灯塔远远望去像是在海面上铺成了一条路?路的最后给你指明了方向颇有一些深意
我趴在栏杆上满眼的蓝色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海浪击打在下边的岩石上爆发出白色的浪花一层卷着一层让人觉得莫名的悸动?空气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有股辛咸味迎着面吹过来让人感到舒爽?放眼望过去竟看不到头远远的也只是一条淡蓝色的水平线依稀能辨认出是很远的岛屿像一个朦胧的庞然大物深蓝的海面仔细看下去还有黑色的鱼影在里头窜来窜去灵动自如大自然的生机让人不禁暗叹到自我的微不足道
或许这里的人们正是因为被如此深蓝色的大海所拥抱着??眼见着海浪孜孜不倦的拍打着岩石?才会感恩当下的生活吧
古人曾云心有积郁则看海意气风发则登山然就解决了古时人们的心里疾病
我在那里驻足良久一直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好像所有心里的不快烦恼和压抑都被海风吹走了而那些吹不走的留下的则变成盐巴变得闪闪发亮也珍贵起来
再一路骑回去正值黄昏金黄色的夕阳涂满了整条街道像是一条金灿灿的大路自行车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又顺路去超市买了菜和一些零食供晚上消遣路过一家电器店门厅冷却店员像雕塑一般站在各自的位子上各司其职冷冷清清的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但却十分干净我瞄见卖电视机的柜台各个尺寸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五彩缤纷不断吸引着我的眼球我思量着何时能购买上一台电视机这对我的听力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吧
我这样想到但转念一想电视机这类消耗品肯定不会便宜我便一下断了执念
晚间我心血来潮的煮了韭菜炒蛋记忆中夏日童年闷热的午后一碗饭和一碟韭菜炒蛋就能让我食欲大增这种味蕾的记忆是容不得些许马虎的它附着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人心情愉悦的同时还犹记得那时候的光景
如此简单的料理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难度的韭菜洗净切成段状备蛋打碎搅拌然后起油锅先蛋后韭菜翻炒片刻撒上少许盐便出锅我是如此的自信丝毫没有觉得在细节上有任何的过失但现实就像一盆冷水无情的泼过来我在凌晨时分胃痛到在地上打滚满头的虚汗扶着墙都成了一种奢侈隐约察觉到了是晚上的食物出了问题但仍然不愿去相信是这道我味蕾所记住的菜
直到我跪在马桶边花了20多分钟把它全都吐出来为止望着粘稠状的物体我才幡然醒悟坐在马桶边冰冷的地上觉得我陡然间已完完全全败给了生活
回到床上整个人都已经好了许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绵软无力至今我还在怀疑那个晚上我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第一个周末的第一天便是这样惨淡过去至今回首竟让我嘴角不禁上扬起来真是应了网络上心灵鸡汤的话所有能让你难过的过去终有一天都会让你笑着说出来而我只不过是笑着写出来罢了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像是之前电力耗尽被自动关机的玩具经过了10几个小时的充电终于满血复活过来我捂着鼻子先去打扫厕所然后再洗澡洗漱吃早饭连续一个礼拜的吐司和咖啡我已然麻木的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好想念生煎锅贴和小笼啊我咬下一口吐司心里这样念道
依旧是晴朗的周日房间甚是清寥我翻开语法和习题插着耳机煞有介事的做起来至少我把它当做打发空虚的解药
寂寞我想是许多人都不愿去面对的我们假装生活的丰富多彩忙忙碌碌被朋友和各种局包围在里面我们对抗寂寞已经发明了太多太多的娱乐手机电视棋牌 KTV 电影电视剧话剧体育活动舞蹈书籍种植这些本来不存在的东西被我们慢慢挖掘培养了出来供人们打发时间或许也用来提升而归其根本我们还是太寂寞了我们拿人类需要不断完善自己需要提升自我需要有好的社交领域正确的舆论导向甚至是政治取向来当做借口最终指向了寂寞这个词然后冠冕堂皇的躲过它我承认或许是有些曲解了这个词但我的目的是想要真正的去直面它
虽然当下的我也是想要躲避它其中的一员
我还是耐不住性子的去了那家电器店径直走向了电视机的展台前驻足了良久一个个价格牌看过来 5位数起的标价让我很不舒服 6位数的我根本是扫一眼就过不敢有一丝妄想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我能接受的价码上边标着热销商品的字样是一台松下的液晶电视 21寸像是卖的很好的样子 2万6千8 我从个位数开始数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生怕少数掉一位随后又跑去角落里翻开皮甲把仅有的4张一万元又来回确认了好几遍一切无误后我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寻找附近的店员
“不好意思请问这台电视机是这个价格吗”我操着一口自认为满意的语调向他问道
“对的这台是我们最近买的人比较多的一款虽然屏幕比较小但比较适合独居的老人或是单身的青年”
“这样啊那如果今天买的话什么时候能送货？”我颇有些惊讶能够全部听懂他刚才的回答随即又问道
“请问您是住在哪里？”
这一问把我彻彻底底给难住了我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天桥旁边？还是十字路口的对面？还是一家新闻报社的隔壁？我脑子里飞快的涌现了各个说辞但硬是无法组织完说出口
“离这里差不多10分钟左右的路程”我忽然灵光一现说道顿时又觉得自己无比的聪明
“这样啊可以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安排帮您送过去如果您今天有空的话您看可以么”他的语气如此谦卑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但让人听了很舒服前提是完全听懂
“好的那就这台把麻烦你了”
“好的请您稍等”
我呼出一口气手里攥着的皮夹像是要挤出水来手心里也全是汗幸好我带着再留资格卡上边有我的住址和身份信息我把它抄到送货信息栏上确认无误后付了款看着皮夹里仅剩的的几张纸币天知道我该怎么度过余下的日子
回到家后我仿佛像被告知了今晚会有惊喜一般手足无措的等待着以至于连晚饭都没有心思去弄其实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再次莫名的呕吐我想在日期间韭菜这个东西我是再也不会去买了它俨然已经列入了我的黑名单之列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我已经开始怀疑店员的话语了在中国不管怎么样天黑了之后一般是不会再进行送货的了吧况且现在也已经快要九点了我有些泄了气准备不管这些先行洗澡就在我脱衣服的档口敲门声从耳边传了过来那么轻微以至于不仔细听是完全分辨不出来的真是太有礼貌了我一边这样想到一边去开门在确认了我的名字和地址无误后他们把大箱子搬了进来进门之前还特地穿上了鞋套虽然我感觉我的地板比起他们的鞋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是他们的职业操守我也不好无趣的去进行干涉
当电视机跳出了画像耳边传来了嘈杂但依稀能辩懂的日语后我的兴奋之情真是无以言表估计安装的人看到我这副表情也是很奇怪吧一个因为买了电视机而终于能看上电视的人。。。我再三对他们表示了感谢送走了他们后房间里终于有了人气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偶尔也插播一些广告我终于能够像一个正常日本老百姓一样下班回家能看看电视了解了解当下的时事政治了虽然目前的我未必看的懂但这也足够能让我欣喜了
这个让人欢喜让人悠的周末我也算太平的度过了只是由衷的希望日本的菜农们真的是要好好工作啊
再次投入工作后的周一照例的繁忙从马场都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工厂里走来走去就能看的出来我依然是紧随在他后边看到他做什么了我也就依葫芦画瓢般的和他一起做小猫有几次站在我的旁边一言不语的看着我像是在审查工作一般严肃我本想搭话但望见她满脸的愁容便作罢她看了一会也就自己走开了也不知道她整天在愁些什么不知道一直愁一直愁寿命会缩短的么我自言自语道
“你嘀哩咕噜的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在背后说人坏话”板東不知何时的出现在了我面前当头就问
“没有我只是说说中国话不然一直说日语怕忘记”
“哈怎么可能你连日语都没说好怎么可能会忘记中国话你就是没有忘记中国话日语才说的不好”她的一番话虽然简单却像绕口令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想反驳却又突然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不再理他继续埋头整理即将要出货的成品我看了一下出货单一共是62箱心里边想还好有马场在不然得搬到什么时候去了?话音刚落来取货的卡车便开了进来?依旧是那个精壮的男子留着莫西干头穿着卡车上会社标志的衣服?皮肤黝黑健康的感觉我发现每次出货来的都是他于是就问坂东。怎么每次都是他来?坂东回答我说?对啊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知道怎么再回答她也有可能是我没怎么明白
转头听到卡车后门被拉开的声音马场已经开始闷声搬了起来???真是沉默的恰到好处
我们一边搬坂东一边在一旁清点数字不时推一下她的金边眼睛自言自语?听起来像是小声抱怨的语气但仔细去听还是能分辨的出来她是在一箱一箱的核对货物我们搬一箱她就说一遍??不厌其烦的进行着我顿时觉得这也该算是一种精神吧?至少我是做不到在嘴边重复确认一件事情60几遍的见她如此专注我也不好去打断她只是默默的和马场做着机械化的传递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饭点了?忽觉时间过的如此之快也不免有些窃喜至少今天还没有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冻库里活动过?午饭时间难得的一片小热闹大家各自分成几个群体聊着笑着我问坂东“今天大概要几点才能下班”
她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下了班有什么事么？”
我回答她“我要回家看电视”
的确日本的综艺节目仅仅用了不到12个小时就已经俘获我了甚至是广告我都觉得是那么好看我想不出特别的理由可能就是语言之间的障碍吧他们能把一个方便面的广告拍的让人垂涎三尺的同时也告诉你非油炸?但多吃也对身体不好最后用新垣结衣的一个超治愈微笑来收尾有些自相矛盾的中心思想但你记住的或许就仅仅只是新垣结衣吃完面后的那个治愈感的笑容就是这么简单而相比较加大加量加卤蛋那么赤裸裸又如何呢
当然受众人群的思想因人而异这是不容质疑的但或许日本人的骨子里表达事物时还是偏含蓄的吧
“你买了电视？”坂东表现的十分诧异好像在她眼里这种高级货我是买不起的一般
“对啊昨天买的是松下的花了2万6千8”
“明桑你真的是有钱人呐”她感叹道随即又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
“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够吗？”她又问道语气颇有些不满听起来好像是花了她的钱一样有股酸味
我想都没想就回应她“还有呢大不了吃方便面”???颇有些和她赌气的语调??想想都是我自己的钱你管我？
她的话语到这里就突然停顿下来了靠着一旁的墙壁独自假寐起来我也便起身去楼下抽烟?远远的就望见值田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的白发和黑发混迹在一起架着一副老年眼睛看起来有些傻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是只和他有过点头之交他约莫有50出头是工厂长平时也看不到他只是在十分忙碌时会过来搭搭手许多次看见他则是和周韵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说实话作为我这里唯一的烟友我还是挺想和他说说话的仅仅是烟友化的
“明桑吃完了？”我坐在他旁边他主动开口
“是的”
“习惯了吗？这里的工作？”他的语速很清楚生怕我听不懂说时还盯着我看
“嗯差不多吧就是在冻库里时太冷太冷太冷”
“哈哈习惯就好了以后就你一个人了”
“嗯差不多了快习惯了”我顺着他的话说但瞬间又有些后知后觉
“以后就我一个人了？！”我发觉是不是我听错了还是什么又反复向他确认道
“嗯对啊马场差不多就要走了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了”
“哈？打原料整理冻库出货进货装箱都是我一个人？”
“嗯应该是的社长好像有和我说过本来就是要从中国再找一个男孩子过来接替马场的他太笨了动作也慢?相比较而言中国人工作效率则要高很多然后又便宜”
“一次？一次？一次？”（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快了吧我想明桑你要加油呐”
他说完便起身而去留下我在那里像是一个刚刚接受了不治之症的人这个惊天的炸弹像是一针催化剂融入皮肤后迅速就控制了大脑爆炸开来升起的蘑菇云迅速占据了我整个神经随即认识马场到现在他工作时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画面般在我眼前呈现开来他哈着白气一头钻进冻库整理原料一待就是20几分钟出来甩甩手擦掉镜片上的霜气他被呼来喝去一会儿被告知要这个鱼一会儿要这个鱼他在进货时开着铲车在烈日下把货一箱一箱的放下来再搬进原料库分类摆放出货时再按清单一箱箱的搬运到卡车上他最常说的就是“大丈夫大丈夫”（没关系没关系）
他的画面像黑白胶片一样迅速在我眼前掠过又溜进了大脑适时的给我一击我还未完全消化值田的话语反复咀嚼一遍之后才清晰起来??也就是说马场马上就要走了他的工作就变成了我的工作？!
完了我心想我到现在连大多数的鱼叫什么都不知道原料放在哪儿都不清楚可能别人要一条什么鱼我就要进冻库翻个底朝天冷的半死还一无所获？最后还要被责怪？??我瞬间已经把马场不在时我的处境给设想了一遍怎么不好怎么想越发觉得棘手起来
果然日子没那么好混呐我叹了一口气又点起一根烟来?仿佛尼古丁的效用真的可以麻痹自己
下班回家路上骑着自行车微分拂面而来燥热感渐渐消失的夏末微风都有了凉意即将迎来初秋的高松热火朝天的季节就要过去了而我的才刚刚开始
我并没有去再追问值田有关马场离职的事反之心思都被压迫到了工作上像是一滩柔软的烂泥?被“啪”的一下丢到了砧板上?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我开始拼命的去记住那些鱼的样子和对应的名字各个成品的说法量词的基本使用还有就是最最头痛的冻库管理依照小猫的话来说你若是想要管理冻库就必须要先来一次谈哦哦咯嘻（盘点?大整理把架子棚全卸下从新来过排列）
“很high的你玩一次就知道了像下雪一样的”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这样和我说道
我不禁哑然一笑???想想还是先把各个鱼类虾类的名字记住再说吧?毕竟婴儿学步都要从爬开始更何况我还是摊泥呢????自此只要马场在寻找作业需要的原料时我就会抢先在前面先寻找一遍通常是一头扎进白茫茫的冻库然后凭借自己模糊的方位记忆去辨别有时温度太低需要抹掉箱子上的一层白霜原料的名字才会显现出来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脚下突然会出现一排字母一般而真正找到的几率果真就和宝藏一样微乎其微我性格里偏执的因子估计较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桥段也常常上演好几次冻的纱布手套的表面都硬了?还是在勉强用手掌扒拉着寻找?最后未果还是要在马场的指引下最终找到
“啊我就知道在这和另一个原料的地方搞混了”
我在找到后最常说的一句话?虽然下一次我未必就能准确无误的再次找到
坂东也会不时的对我进行教导?对我的态度也是格外的认真?对她来说差一点就是不行一定要精确无差错她经常说我们是做食品的是给人食用的?不能开玩笑她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都十分严肃但也许是其它缘由我低下头去看她时她正扬着头嘟着嘴向上看着我金边的眼镜戴在她那张充满皱纹的脸上但却有股萌意让我不由觉得好笑????小猫则是成天和我探讨着冻库的事情她教会我各种原料的辨识方法产地如何加工需要怎样来拆箱分类但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来一次“他闹咯嘻”。?她似乎一直记着这茬每次说到都显得兴奋无比甚至手舞足蹈让我分外的好奇到底那个他闹咯系有什么值得她那么开心当然我在往后的尝试中才知道是多么的让人后悔?我有时会请她下班后一起吃饭骑着自行车过一座跨江大桥冲下来的时候会比谁能划的更远大风都吹得我们头发像是做好了造型一般通常坐在店里时已是气喘吁吁店员看向我们的目光都有着几分诧异会要大份的牛丼（牛肉洋葱盖浇饭）和味增汤百吃不厌虽然还是廉价的死西甲但至少能表达我微不足道的感谢况且她也是吃的不亦乐乎从未有过拒绝
就这么的无言之中大家都像是说好了一样开始把所有马场的工作在慢慢慢慢的教会给我而我却还是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开心就笑莫名就哭让人不知所措
辗转之间我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背心换成了长袖中裤换成了长裤一直喜欢穿拖鞋的双脚也被迫套上了袜子柴米油盐的生活也把我熔炼的蓬头垢面虽然我仍旧相信自己还是外焦里嫩的为此还特意去家旁边的优衣库买了一些秋装希望能用浮夸的外表来掩饰住那颗平常的心但我知道我害怕的不是平常而是平庸不希望自己拼命走来的路变成不温不火的结果导致我开始模棱两可的生活
进入10月会社也开始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各个超市学校生鲜市场的订单不断袭来让我们每天都好像生活在一个高速的跑步机上不断的迈开步子一步又一步的扯着每天的生产计划也被划到了晚上9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切顺利的前提下最早的下班时间总会有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我们打个措手不及小猫也变得雷厉风行起来风风火火的状态一度让我产生了错觉通常前一秒还是和颜悦色的在和我说下午需要多少公斤的银鳕鱼你早点准备一下下一秒就被无线对讲机里的一句话给激怒风一样的跑进了作业现场我甚至能感受的到突然一旁的一阵微风。。。我一般除了把原料运送进去通常情况下是不会进去作业现场的从外边看进去地上到处都是鱼类的血迹和残破的内脏被水冲刷的使得整个场面满目疮痍我能想象的到那股冲天的鱼腥气好几次小猫从里面走出来我都这样对她说
里面的氛围太过于浓重或者血腥我不忍目睹我宁愿披着厚重的外套在原料库里埋头整理原料偶尔出来甩甩手也不愿进去马场在一次加班的夜晚被社长骂的体无完肤结果第二天便辞了职也不知道如此的桥段是不是商量好着来大家竟全成了演技派只有我在看这出剧时还颇有点置身事外的同情感
我们凡事超过了晚上8点就会有免费的夜宵可以吃那天我们照例挤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手里捧着不知保质期为何时的蛋炒饭（因为是我从冻库的深处挖掘出来的我清晰的记得上面的赏味期限早已经过了不知多久）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吃着马场由于要把正在加工到一半的原料拖回冻库以免破坏新鲜度和硬度所以姗姗来迟以至于他进来时气氛显得稍许怪异身上依旧残留着淡淡的鱼腥味头发乱作一团眼睛的镜片由于雾气太大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他小心翼翼的自己拿了一个塑料饭盒去舀蛋炒饭社长本在抽烟看到他便开始不冷不热的说起话来
“好慢呐你做什么去了？这个速度下去饭可都来不及吃呢！”说完又自顾自吸了一口烟看向他马场照例的默不作声安静的吃着连头都不抬一下
“切到一半的原料放回冻库去了吧！”
“是的已经放回去了”他嘴里边咀嚼着东西边回答到只是下一个瞬间空气就好像变调了一般社长开始转换了语气和他说话语速极其的快好像是要摆脱我这个等级的听力水平像是背诵好的一般一连串的发射了出去我硬是竖起了耳朵也只能听到只字片语我望向小猫看见她不断的皱着眉想都想得到不是什么好词语突然间我听到了社长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由于我综艺节目每天不拉的缘故硬是给我听懂了
“像你这种人还是去拉面店打工吧那里比较适合你快去吧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我再望向马场看见他的表情波澜不惊还是自顾自吃着炒饭权当没有听进去一般的状态再看社长表情已经明显的有些恼火起来自顾自抽着烟
交流到这为止了空气又回到了众人吃饭的氛围小猫朝我撅撅嘴算是表达了她的无奈自此在如此诡异并且真实的环境下大家都各司其职的演完了这出戏第二天开始我便再也没有看见过马场
生活的轨迹虽然缓慢偶尔也会弯曲但至少是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行驶着我是这么认为的马场走后的几天里我简直是从天堂被硬生生摔倒了地狱会社里一天被叫的名字最多的就是我一会儿出货了一会儿需要原料一会儿拿几把切生鱼片的刀一会儿外边的下水道堵了要我去通一下我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刻都不停歇事无巨细的同时也勉强没有搞砸当然结果就是下了班我连骑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不想挪动个人价值最大化这条理论真是被社长用的淋漓尽致我就这么咬着牙拼命的高速旋转着遇上阻碍便再加快转速使它不能靠近一天一天一周一周的周而复始还好人一旦忙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浑然忘记自己的痛苦各种娇柔做作胡思乱想也就不复存在淡漠的脸上隐隐的写着一个字“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