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苏念飞奔而去,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视野中,崇明朦胧了双眼,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巨石嶙峋不平,像是长了倒刺扎在心窝,酸痛无比。
“十八年,一切如云烟……”眼泪划过“苍老”的脸颊,崇明立在山顶眺望着远方苏念离去的房间。
遥想十八年前,清欢刚生下苏念便一去不回,秦诗赋心狠手辣欲将崇明和出生不到一天的苏念置于死地,崇明几经生死才带着苏念逃了出来,他身上的刀疤数不胜数,但却没让苏念少一根头发,没让她少吃一顿。
仅仅是因为当初的一个念头,要为清欢把孩子养大,于是抱会大山一养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前,崇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竟独自一人为父为母为兄将苏念拉扯大,细心呵护,甚至不惜为她血屠了唐门和青楼,又以神药为苏念淬体,传授武艺,教她读书识字。
十八年来的一慕慕辛酸犹在眼前,可取而代之的确实另一种心酸。
没有人知道崇明这十八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可现在这十八年竟熬出这么一柄利刃,插在了自己心口。
崇明不是后悔,而是为这十八年毁于一旦而感到不甘,为至亲之人的反目成仇而痛心疾首。
他站在山顶已不知多少次日月交替,胡渣竟长出来了寸许长,脸颊凹了下去,山顶的鸟儿都险些在他头上筑起小窝。
即便这样,崇明的精气竟并未干枯,他的身体像是能自动吞吐天地精气化作身体机能运转所需的养料,以保持他那眺望着远方的空洞眼神。
他就像一个石化了的石像一般,如同传说中的望夫石,由强大的欲念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永不倒下,直至干枯变成了化石。
可望夫石毕竟是传说,就算世间真的存在,也是有人为了纪念那些终日思念亲人,并长久坚持思亲执念的人们而雕刻的石像。
终于在第七日,一阵狂风将他吹倒,他终究是血肉之躯,即便是修为早在八年前就能力压唐门长老的恐怖存在,那也是要吃饭睡觉的凡人,并非仙人。
“轰隆……”狂风过后是一阵电闪雷鸣伴随大雨,这夏天的大雨不下则已,一下就是倾盆瓢泼一般。
“嗒嗒嗒!”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在崇明的脸上,未能洗净他脸上的污垢,但却把他从昏迷中浇醒。
崇明恍恍惚惚的坐起身来,眼神暗淡无神,任由大雨淋湿自己,自顾在天地间寻找着什么。
最后她望着东方的天际才想起,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过。
崇明像个迟暮的老人慢慢的撑着自己的肢体站了起来,任由大雨拍打,他浑然不知一般的慢慢向山下走去。
“嘎吱!”
推开久违的家门,哪个期望中的人儿并没有出现,而在屋里的角落却挂起了不少蜘蛛网。
这里的一切都还有她的气息,都还有她的影子,但崇明却感觉她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
阿狼已经跟着旬公子离开,保护旬公子夫妇二人前往南诏,只剩下崇明坐在家门口门槛上,熟悉的小窝空空如也。
天地间只能听见雨声,哪个银铃般的声音不会再响起,和苏念一同长大的阿狼的嚎叫只能远在千里之外。
无形之中一股悲凉笼罩在崇明心间,枯坐在门槛上的崇明竟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和呵,十八年,如梦空花,南柯一梦啊,南柯一梦啊……”
过了很久,崇明像个老头一般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艰难的迈步走向屋中,一切动作都那么缓慢。
熬了半碗粥喝下之后,他又来到门前坐着,看着满天大雨出神。
时间在无比漫长,他苦等着天黑,那个人儿没有回来。
苦等着天明,他又在隐隐灯火前枯坐了一宿,哪个人儿依旧没有回来。
凌晨雨住了,天终于渐渐明了哪个人儿还是没有回来。
看着东山顶依旧升起了太阳,,崇明虽然并不认为那是曙光,但他可以确定那轮烈日并没有为他悲伤,依旧那么耀眼,似乎向他提起旬公子说过的话。“世道虽然险恶,但如果能从中找到乐趣,不见得不是一种成功。”
世人就是如此,在俗世中修行。
“我并不是多么坚强,我只是学会了苦中作乐。”崇明的师父韩高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吃过了早饭,崇明又来到山顶,望着远方自言自语。
“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尘世,会不会有危险呢?”
“她身兼诸多强大的武功秘法,世间应该少有人能敌。”
“若是有人对她用毒呢?”
“她服食过万毒丹,万毒不侵,应该没问题。”
“可是人心难测,若是对她诓骗,利用于她怎么办?”
“不行,这里等不到她了,她不会回来了。我得出去找她,顺便把师父的遗愿了了。”
崇明很快从山上冲了下来,在家里快速收拾衣物,背上泣血剑,念念不舍的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屋。
“如果她愿意和我回来,这里依旧是隐居的不二之选。”
黔州城,夜幕下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一副热闹繁荣之象。
崇明在这里驻足,打听苏念的消息,却只听到有人说却是有位清新脱俗的仙子曾来过这里,不过很快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她会去哪里呢?”确定了苏念不在黔州城之后,崇明心中暗暗猜测苏念最可能会去的地方,应该是京城。
因为崇明曾告诉她,他的母亲是状元之妻,那她应该会先去京城找清欢才对。
如此猜测之下,崇明也拿定了主意先去京城,他不光为寻苏念,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崇明在山上打了只熊在黔州卖了换了匹马,买了些酒,不紧不慢的走了七八日,终于一路北上来到京城。
来京城,崇明并不打算去找清欢,这个女人,崇明不想再见到她,并不是有多么恨她。而她最终选择了秦诗赋,自己没必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到了京城后,崇明把马卖了换成了银子住店,一边打听苏念,顺便也打听打听现在还有没有人要通缉他的。
但是京城实在太大了,崇明根据自己的描诉去找人,相似的竟然找了一把打,可就是没有苏念的踪影。
不过打探中他却得知自己的通缉令依然有效,八年前在黔州有两宗极其重大的命案把他的悬赏金提高到了四万白银。
但是八年过去了,几乎没有人再想起这件事了,就连大理寺自己都快忘了。
另外,崇明还打听到最近几个月采花大盗和天下第一杀手都还在作案,这让崇明不由得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但是这采花大盗和天下第一杀手都绝非等闲之辈,要抓他们非常难,就连大理寺都没做到。
另外还有件事头疼的事就是,京城什么玩意都比黔州贵很多,崇明卖马的银子很快就花光了,店没得住了,想买壶酒都不能。
诺大的京城虽然繁荣,但这个是消耗钱的地方,没有钱,人是活不下去的。
最终,崇明只得想办法谋个生路,也要世俗地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