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两个相对而坐的年轻人,各怀心事。
不,应该说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只是所希望得到的结果不同罢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顾子期的声音,比一个月前更加冷淡。自从陈嫣怀孕之后,他便没有再去过她那儿 ,一来是因为她不方便,二来则是因为要结婚了想与她尽快划清界限。
陈嫣抬起沉重的脑袋,看着眼前的男人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望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交叉,动作优雅稳重,使她不由得再次失了神。
“我、我今天去了医院了?”许久,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这本是预料中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子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容易察觉的震动。半晌,他沉声问,“都处理好了?”其实,他本想说的,是“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却口是心非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让面前的女人的心顿时跌倒了尘埃。
她冷冷一笑,应到,“处理好了,你放心。”
你放心!顾子期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看陈嫣的眼睛,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顾总!”陈嫣突然笑了,顾子期看见她笑得很释然,像是彻底得到某种解脱一样,而且,她叫他,顾总。
“顾总!我要回慕尼黑了,我想,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顾子期心里微微有些轻叹,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如此怅惘,为此,他感到有些懊恼。
“你在那边长大的,有你的家人,其实你早该回去生活了。”其实他何尝不知她有多么思念自己的父母亲人,可是因为他,她好几年都没有回去。因为他才是,她最割舍不下的情感。
陈嫣莞尔一笑,起身走过来坐在顾子期身边,原本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下来,脸上的笑容慢慢的由哀伤代替,只听她鼓足了勇气,却低低地问道,“这些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是泄/欲的工具,还是消遣寂寞的玩偶?
顾子期复杂的眼神对上她,久久没有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当她是什么,只是,绝对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绝对不是。
最后,她还是无力自控,眼泪瞬间流下。只见她很快地抹去,再次扬起骄傲的微笑,说,“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她明白什么,她完全不了解此刻这个男人心里有多么纠结,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有一种,叫做心疼的东西。
他早已爱上了她,只是从不自知。
“在我离开之前,可不可以,最后吻我一次?”再一次,她再一次放任自己卑微地陷入他的泥沼。
没有任何的犹豫。只见顾子期微微倾身,慢慢贴向她的唇。她的唇角有些颤抖,却没发现他的手早已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腰。这样的深吻,这样忘情而深沉的吻,只有相爱至深的人才能做到。
窗外,一辆军用悍马稳稳停在那儿,车里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玩味而难以捉摸的笑,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摇着头,“哎呀,这好玩儿的戏码可又多了一筹。”说完,启动引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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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睿回厦门后,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复原,上面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不仅如此,由于这次军演表现突出,还给他立了个二等功。
这不,一大帮哥们儿闹着给他庆祝呢。
“顾团长,我妈老爱看那个《我的团长我的团》,特崇拜军人。自从上次韵文给你做了那篇《谁是最英俊的人》,满大街的人都把你当成了偶像,你可不知道我妈有多得瑟,到处去嚷嚷‘这是我大侄子’……”赵一帆一只手搂着郝韵文,一只手拿酒杯跟顾子睿碰,脸上可喜庆了。
“得了吧,还说那篇报道呢!”顾团长蹙眉看着郝韵文,“你害得我走哪儿都有脑残来打扰。”
郝韵文嘿嘿一笑,道,“对了,最近又有一篇关于军人的采访,初拟题目叫做什么《儿女情长藏进戎装》。嘿,哥,这不正好说您呢吗,让我具体报导报导,也好让广大人民群众看看,咱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怎么为国家做贡献的,儿女私情什么的都是浮云。”
听她这么一说,徐翊和苏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说得人家心里多难过,韵文这丫头就爱故意找事儿让人闹心。
“去去去,少来烦我。”顾团长拉长了脸瞪了郝韵文一眼,“你存心让我心里不痛快呀。”
这时候,徐翊电话响了,大伙都安静了下来,不打扰他接电话。人家大财团的少东嘛,接的可都是重要电话。
一会儿徐翊挂了电话,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大家猜猜一会儿谁要来?”
“谁啊?”异口同声。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马上到。”说完,徐翊坐下来,手搭在苏唯的肩上,望着她温柔一笑。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敲门了,靠门比较近的郝韵文站起来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几乎是尖叫出声,“玉拉,厉叔叔!”
闻言,全都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见到徐玉拉和厉盛钧并肩站在门外,大伙儿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徐翊不是说还有一阵儿吗?”坐定之后,郝韵文率先打探情况。
“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好,我回来照顾她嘛,再说……”说到这儿,徐玉拉看了看身边的厉盛钧,脸颊有些泛起了红晕,“我们也正好早点回来筹备一下婚礼。”
“哎呀,厉叔叔,你可算是给咱们找了个婶婶了啊!”眼见徐玉拉有些害羞,顾子睿却还故意开起了玩笑,惹得众人大笑。
“顾子睿!”徐玉拉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要去踹他,却被厉盛钧浅笑着拉住了,只听他柔声哄到,“婶婶就婶婶呗,以后就欺负他这个侄子,有啥脏活儿累活儿全扔给他。”
“哟,厉叔叔,你没见大家伙儿身上起鸡皮疙瘩了吗?”顾子睿这家伙越说越来劲儿。
厉盛钧爽朗一笑,道,“子睿,见好就收啊,别忘你这个二等功你叔叔我可给你磨了不少嘴皮子。”
“行了,知道您疼她!”说完,讪笑着看了一眼瞪着眼睛看自己的徐玉拉,挑了挑眉,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子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厉盛钧拍着他的背笑着问道。
顾子睿嘿嘿一笑,“嗯,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吃喝拉撒全都能自理。”
厉盛钧知道他嘴上一向放肆惯了,跟着笑了起来,“你小子,不要以为次次都那么好运气啊,这次要不是你身上的绳子够长能绕过那棵树,你早都没命了。”在南京的时候就听人们议论纷纷,顾子睿这次军演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你说,要是你妈没了你这个儿子,她这辈子可怎么办呐?”
“就是,你以为你是狼牙山五壮士呀,死了之后还能名流千古?”徐玉拉从厉盛钧的肩膀上探出一个脑袋来讪讪笑着说。
“呃呃呃,我这还没蹬腿儿呢,你咒我干嘛呀?”顾子睿揉了一大坨纸给她扔过去,正好打在她脸上。
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婶婶了,立马拉着厉盛钧的袖子嚷嚷,“你看他你看他,扔我呢!”
“哟,又撒上娇了……”顾子睿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把众人逗乐了。
大家聊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地方去吃饭,看着大家都成双成对的,顾子睿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酸涩。其实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童雅珂拉回身边,可是他偏不,像在跟她玩儿游戏一样,兜兜转转忽冷忽热,就是不把关系挑明了。
眼见童雅珂和顾子期结婚在即,所有人的心都替他端着,可那家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问到他,他就说“结就结呗,这世界上的女人又不只她一个”,真是让人着急。
吃完饭跟厉盛钧聊了一些军事方面的事情,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还略带一些疲惫,于是也没有陪大家多玩儿一会儿便回同安去了。
路上开着车哼着小曲儿,突然很想听童雅珂的声音,于是摸出手机打了过去。
“在干嘛呢?”
那丫头刚在洗澡呢,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了,亏得顾二今天耐性好没有挂掉。
“刚洗了澡,准备睡觉呢,你在开车呀?”很明显,那边有噪音。
“嗯,我在从市里回来的路上。”
“子睿,你想我了?”咬咬牙,不要脸地问一句。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发出沉沉的声音,“雅珂,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许是我的问题,也许是你的,我想,我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童雅珂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有点怕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子睿,你、你在说什么啊?”
听得出来,小妮子说话有些哆嗦。顾子睿瘪瘪嘴,叹口气继续道,“我们分开这么久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对你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六年前,我分不清我爱的是现在的你还是过去的你,而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子睿,什么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你,难道这事儿你还要怀疑么?”她的心揪得很疼,不知道他想要演哪一出。
“这六年里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彼此早已从对方的生活里抽离出去,其实你和我都能接受别人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只是自己不愿意罢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童雅珂紧紧地握着电话,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怕,她怕他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她所不能接受的那两个字。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说出,“雅珂,我们分手吧。”
“顾子睿,你是认真的吗?”她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水,试探着问,“是因为你不爱我了,还是,恨我?”她知道,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怨恨,他人生中何其重要的六年,都过得那么落寞,还莫名其妙地活在别人的谴责中,他能不恨么?
“雅珂,三天后,好好的做子期的新娘吧。”说完,没给她机会再开口,狠狠地切断了电话。
“顾子睿你这个混蛋!”童雅珂“啪”的一声把电话摔得很远,钻进被子里放声大哭。这一次,她真的放弃了。
车子停在路边,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无限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