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卿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千疮百孔的杯子，杯子里倒着热水，不过那水看起来有些浑浊，她并不是很敢喝，还好现在水还很烫，便就只捧在手上。
“如果你是来找你妈妈的话，那你可能来晚了。”
在之前那份对话后少年就把商九卿给带到了自己家里，他的家看起来还挺大的样子，这让她不禁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商九卿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在此之前她也只不过是听到有人聊到乌镇里这个女人和她孩子的事情，说那个小女孩待在城主府里老是每天都在哭，而另外一个人则是跟他说因为孩子的母亲感染了瘟疫还在乌镇才会如此。
“母亲她……”
对啊，既然已经感染了瘟疫，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以及周围到处都是感染者的情况下，交叉感染会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此刻突然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她依旧感觉有些心理不适。看到她这副样子那个少年的语气就变得更加温和，像是在安慰她一样：“她在前几天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和那些人一样。”
虽然少年是用很温柔的话说出来的，但是这话的内容，不管用再温和的语气说出来依旧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如此死板和冰冷，像是一根棍子一下子敲到了头上，令人眼冒金星。
“她，她已经……”
明明自己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但在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却不知为何依旧感觉十分难受。商九卿在说了一个开头后，剩下的话怎么也无法继续，最终只能沉默在那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样的事天天都在发生，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少年确实一副已经看开了的表情，明明脸庞还稚气未脱，但眼神却比很多成年人显得更加沧桑：“这几天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可能下一个就要轮到我的家人了。”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虽然他的笑也只不过是扯了扯嘴角，甚至感觉比哭更加难看：“反正迟早都要死，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重要的？早死还能少受点罪，总比苦苦挣扎好几天才死舒服。”
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年龄比商九卿还要小，但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哪怕是成年人也无法比拟的伤痛和抑郁。商九卿知道这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如此，但哪怕他已经如此悲惨了，她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却依旧得去欺骗他——虽然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好事，但商九卿从不会先入为主的把自己带入救世主的角色。
因为不管怎么样，总是有人讨厌被欺骗，她只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事，就不再多想了。
“你说的有道理。”
少年本以为自己这样丧气的一番话会引得商九卿反对或者是大吵大嚷，但没想到她竟然陷入了沉默之中，然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我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但我却依旧心存侥幸……能够离开这里的，都是足够幸运的人，要是母亲看到我就这样放弃了机会回到这里，估计才会真的生气。”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压抑，并不是因为她的演技有多么好，而是因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莫名其妙的那种情绪就涌了上来：“但在城主府里就真的好吗？也只不过是难民而已，没有任何身份和地位，与其在那里像是乞丐一样浑浑噩噩过一生，还不如死在自己的家乡……”
“我刚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可千万不要有这样悲观的想法！”
少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商九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就看到刚才还处于低气压之中的少年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看你样子，现在估计还没有被感染瘟疫吧？只要还没有得病，那一切就还有希望，人早晚都会死的，但又何必一定要自杀呢？”
“……我没准备自杀啊。”商九卿没想到他会突然一下子转变这么大，整个人都有些懵：“我只是听到你那么说，突然有感而发，当初我逃出了乌镇，现在也就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去寻死。”
“这样就对了。”少年见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那种想法才又重新坐了回去，他看起来很烦躁的样子，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唇抿成了一条线。在这样焦躁不安的情况下，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开口：“其实到现在为止也不能说是完全绝望，虽然现在瘟疫流传的确实很厉害，但就算在咱们这种重灾区也依旧有那么几个没得病。”
“这么说来……”商九卿的眼睛也一亮：“其实到目前为止，我都不是很了解这次的瘟疫到底是怎么开始的，虽然我们镇子确实处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但这么多年一直山清水秀，别说这种瘟疫了，就算是其他大点的病也都没有……”
“谁知道呢？之前村长还活着的时候就经常给我念叨这个。”少年提起这个的时候抓着头发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哀伤：“其实这病也来得莫名其妙，六个月前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然后有一天……好像就是五个半月东边的刘奶奶突然就发高烧，舌头白的吓人，甚至还咳血，没几天功夫就去了。就是在之后整个镇子上的人基本上全都感染……”少年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说这一番话就像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样瘫在了椅子上：“大夫死之前跟我说这是瘟疫，而且是最可怕的那几种……我没上过几天学，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连大夫都死了，镇上的其他人就一下子崩溃了。”
说完这番话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落寞而茫然。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感染的症状，但熟悉的人都已经死光了，继续活着，估计也就只是为了其他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