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给他吧。”李茵她们躲在门外怯怯地弱声道。
“给他吧,师傅。”
辛谷音回头一看,她们几个挤作一团,只有李茵的头探了出来,其余几个都躲在她身后出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师傅。”
“辛师弟的毒我看这几日也解得差不多了,可以了我觉得。”柳离大胆妄言,辛谷音记得她是今天才加入扎针行列的。
“再不济,让师弟将药材带走,按时服药就没问题了,师傅。”
辛谷音含笑看着她们众志成城地卖他,对姐姐们毫不犹豫的抛弃并不在意,他回头对关叶说道:“这几日确实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我也想出去走走,若有问题,我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他声音一软,又轻又哄,关叶便说不出不好二字了。打包了几服药,就将自己心爱的患者拱手相让了。
看着花意领着辛谷音走远,几个小姐姐这才敢簇拥到师傅身边,抗声不解道:“师傅,你说花意师叔那样一个人,为何这么执着于辛师弟啊?”
“落入花意师叔的手中,辛师弟会不会有事啊?”
关叶眉毛轻挑,低眼环看这一群胆小如鼠,惺惺作态的门下弟子,反手给了每人一头暴栗。
雁过留痕,花意一过,人烟不留。
花意似乎是这正道门派中最令同门人恐惧的对象,几乎没人敢靠近他周围,人们一见他就躲,和他走在一起,不能不威风。
但有一人除外,尤爱招惹花意,纵使几次差点成为花意剑下亡魂,仍是不屈不挠,坚持不懈地上门找死。
“花意,你等等我呀。”何云翼连跑带飞好不容易在他们出山门口之前赶上。
花意没理他,继续往前。
辛谷音停步,向着何云翼行礼:“何师叔。”
何云翼托起他的手顺便一拉,边追赶前方的脚步,边浅笑回道:“好好,赶紧走,要被你师傅落下了。”
何云翼是花意和苏如眉的师兄,年轻时三人经常一起下山历练,花意年纪最小,当时只有十二岁。
花意和林筝走在前,何云翼和辛谷音跟在后边,四人成行,一起往西火城进发。
天色暗黑,有一个人绕着悠窄的巷子走了几圈,巷子旁的房子破败,无人居住。
那人哆哆嗦嗦,神色紧张,不停地往后看,后面一片漆黑,他摸黑行走,也不打灯。
他一直在绕圈,巷子曲折环绕,似乎走不到尽头。
夜深寂静,无人烟的地方也一点虫鸣都听不到,静得人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神经绷得很紧,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老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了。
他突然听到哧啦的声响。
那人立马就停住了,全身警戒,耳力开到最高,憋住呼吸。
眼前不远处的一间破屋里缓缓亮起了光。
就是这里了。
和别人形容的一样,只要进到屋子里就可以了。
他深呼一口气,盯着屋里的亮光,两手交握,松弛发麻的双手,下定决心,右脚踏出,走了过去。
木门前,他未上手敲门,门扉自动开了,里面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他决心已下,无所畏惧,径直踏了进去。
“请坐。”女子斟茶,递给他一杯。
那人盯着女子美艳的脸庞,心里想着:这就是妖怪?挺平常的。他是自愿来求助的,他自然知道眼前的是什么。
茶香蔓延,女子言笑晏晏,烛光温热,方才的紧张一下子松懈,等他留神过来,他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他笑了,一张乌青的脸面上到处淤伤,嘴角破裂,看伤口鲜血应该是刚被打出的,一身破布烂衫,腊冬时节穿着一双草编鞋。这屋里十分温暖,女子温柔与他聊家常,他笑得嘴裂生疼,但依然合不拢嘴。
“那么小五,你想要什么呢?”此间两人已互通了姓名,女子托腮问出了主题。
聊了一会,小五已觉得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人,可全身心托付,他干了第三杯茶,兴奋地脱口而出:“我要王大人府上所有人的性命。”
话一出口,他又犹豫了下,低头思想,再开口:“不不,把二小姐留下,我要亲自...”他想起王烟青在浴桶惊吓时未来得及遮掩的部位,平白吞咽口水,一脸□□。
“好的,没问题。”女子鼓掌拍好,朝他笑得甜腻。
烛光无风摇曳,剧烈摇动就要熄灭。
女子眯眼看他,眼缝狭长,瞳孔殷红,氛围忽然阴森起来,从她身后阴暗处响起口水滋溜的声音,你只能看到一双殷红大眼突然睁开,闻到野兽藏于暗处呼出腥臭的口气。
“雀宴姑娘,我明白的,只要实现我这个愿望,我的身体灵魂通通都可以给你,吃了我都行。”小五不惧那阴暗处的东西,只对着那美艳的女子说话,他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只要能彻底实现他此生唯一的愿望,死也值了。
雀宴眼皮全开,眼里温和,握住他的手亲切的说道:“难得遇上这么通透的客户,真真省去许多废话了,您尽管放心,先办事后交货,我们的信誉是业界最高的,绝对值得您的信赖。”
暗处的野兽消失,茶也喝了四五杯,又小聊了几处细节要求,雀宴就起身送客了,只说明日亥时让小五去到王府大门前等候,木门一开,小五一脚踏出就回到了自己家中的门口。
翌日,王尚书一家四十八口在家门紧闭的情况下全部死于非命,王烟青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身下残留男子□□。朝廷命官遭逢凶徒残害,官府彻查五日,查无所获,西火城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案发第七日,西火城中百姓恢复平静,无人再记起这件事,朝廷又派了一名尚书过来。
辛谷音等人御剑飞行了一段时间,何云翼让在距离西火城不远处的林木间落下,四人一起漫步。
四个人,四种步伐,很不同步,林筝脚上的铁链一步一声铿锵,引得辛谷音十分在意。
“花意,你能别用铁链拴着他吗?”
这个问题何云翼说过几百回了,林筝七八岁扛着一身重链从关叶面前走过的时候,关叶也小心翼翼地向花意提过,太夏真人命令过花意要把铁链除掉的。
咒铁是为了压制魔族魔力,林筝是个魔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魔性大发,所以花意做法也不是说不行。但其实不需要铁链束身,完全可以施术将咒铁化成轻便好看的手链,耳环或者项链等饰品。
花意喂养林筝就像喂狗一样,没把他当作人来看待,只是一个宠物。师尊他们又不帮忙喂养,还老是啰嗦,花意从不愿听。
“你不喜欢吗?”花意回头问他。
林筝一双深蓝色眼睛也看向他。
何云翼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怎么,回答错误,要被打死的吗?
“嗯,不喜欢。”确实铿铿锵锵,吵死了。
花意眨了眨眼,随手一挥,林筝身上的铁链俱消。
“那就除了。”花意干脆利落,转头继续走。
何云翼埋面入扇,百感交集,这一人一种话,力量真不同凡响,敢情师尊的面子都比不过眼前的这个小儿了。而且束缚了十几年的魔族,就这样直接放了,真的妥当吗?
林筝带了十几年的铁链突然消失,他捧着手浑身上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谷音没想到随便的一句话,人家就听进去了,顿时觉得花意也不是大家口中的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夸张,人还是要多相处多沟通才能互相了解的。
他拉起林筝不知该放在何处的小手,开心地跟上花意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