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里新来了一个年轻人。
他是几天前在河边被神殿祭司救起来的。大概是落水的时候磕到了脑袋,他遗忘了自己的过去。在水边被发现,又长相英俊,于是,农场的人给他取名叫做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只有在救了他的祭司阿芙拉面前才会稍微多些表情。做完每天的工作,他都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不再出来。
阿芙拉知道他的这个习惯。她为避开那些在进行献祭的人花了些时间,等到达农场的时候阿多尼斯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她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他坐在床上,腿上担着一把巨型的黑色镰刀。他用手仔细地抚摸着那上面的每一个痕迹,神色安详,眼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这样的情景让阿芙拉觉得有些刺眼,那把镰刀是他带在身上的唯一物品,也是她无法触碰的他的过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什么打断这一幕。
“你今天好些了吗?我带了今早刚烤的燕麦面包,我猜你会喜欢的。”阿芙拉将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了面包和果酱。
“谢谢你。”阿多尼斯说道,眼睛却没有离开镰刀。
阿芙拉勉强笑了笑,又开口说道:“对了,昨天我回去的时候竟然见到了我姐姐!她叫乔安娜,是贝格宁神殿大祭司的学生。我们俩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她一点儿都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
乔安娜?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阿多尼斯默默想道。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了阿芙拉。
阿芙拉以为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于是挑了几件小时候的事讲给他听,但阿多尼斯显然心不在焉,他低下头又开始摆弄手上的镰刀。
他的态度令阿芙拉有些沮丧。她回想了一会儿刚才的情景,发现阿多尼斯似乎是在她提到乔安娜的时候才做出了和平时不同的举动。
于是,她狐疑地问道:“你认识乔安娜?”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乔安娜说过他们是因为落水才到这里来的,这和阿多尼斯来到这里的方式一样,而且在时间上很接近,所以他们很可能是认识的。
“我不知道我认不认识她。”阿多尼斯说道,“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听过贝格宁神殿吗?”阿芙拉继续问道,她开始怀疑阿多尼斯是否是名神殿骑士。
“听过。”阿多尼斯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不记得了。”
“别着急,你会想起来的。”阿芙拉安慰他道,心里却在思考要不要带阿多尼斯去见乔安娜和提摩太。如果可能,她并不想那么早就让阿多尼斯接触他的过去。在内心深处,她甚至有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如果阿多尼斯一直都没恢复记忆就好了,只要没被人发现,他总有一天会变成她一个人的。
阿芙拉的眼神闪了闪,用一种刻意的略带好奇的口吻问道:“阿多尼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万一你记不起来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令她意外的是阿多尼斯并没有露出茫然的表情,而是很肯定地说道:“我会找回记忆的。”
阿芙拉怔了一下,言不由衷地笑道:“如果能找回来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嗯。”阿多尼斯点了点头。
他收起手中的镰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阿芙拉终于在晚课开始前赶回了神殿。她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内心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疲倦感。
“阿芙拉·瓦莱诺,你居然现在才回来!”一道不高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芙拉转过身,认出说话的人是和她同为低阶祭司的梅根。
“我下午去农场了。”阿芙拉回答道。
“你还真是没事老喜欢待在那儿。”梅根挑了挑眉,显然对她很看不上眼,“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农夫的女儿,你们这样的人总是对那些肮脏的泥土充满了眷恋。”
阿芙拉很讨厌别人谈论她的家庭,于是绷起脸反击道:“你也不过是个仆从的女儿,还真把自己当做贵族小姐了?依我看,你从你家人那里继承的恐怕只有刻薄和虚荣吧?”
梅根涨红了脸,但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听说你那个身为贝格宁神殿大祭司学生的高阶祭司姐姐也来了?你不是一向以她为荣的吗?看来她也不过是个被神殿遗弃的弃子!”
“梅根·米亚,我要你立刻收回你的话并道歉!”梅根的话让阿芙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握紧了双拳才克制住想要冲上去甩梅根一巴掌的冲动。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梅根还在继续,但她显然忘了晚课很快就要开始了。
她们身边陆续有实习祭司抱着书本快速走过,而走在人群最后的几个中阶祭司听到她的发言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梅根·米亚,你能解释一下你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其中一人问道。
梅根猛然回过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抱、抱歉,我……”
“三天禁闭室。”那人打断她,“你现在就可以去了,希望三天之后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反省过了。”
“是,大人。”梅根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屈服道。
她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阿芙拉,小声说道:“你真是有个好姐姐,现在连中阶祭司都不敢得罪你了。”
阿芙拉没有说话,她毫不示弱地回瞪向梅根:“好好享受你的禁闭时光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