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一时情急犯下大错的月眉一时没了主张,低眉顺耳,跪在那里。心里头的焦虑却象一把被点燃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且越烧越旺。
如画也不看她,只管伺候颜女吃粥。
一碗粥而已,且那么小一只碗,再怎么慢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炉上一小釜准备煮茶的水都还没有烧好,桌案上莹洁光润的茶壶茶杯还空空如也。
“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吃完粥的颜女起身,遗憾地说道。原本是交待了如画,将昨夜积存的雨水拿来,试试煮茶的。这个世间的空气如此清新美好,想必煮出来的茶,别是一番滋味在嘴里心上。
但今天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到了。
“主子,您的眼睛…..”,如画担忧地说道。
“无碍,走吧”。
“主子…..”,月眉心有愧疚,想着若真有危险,大不了拼了自己一条贱命,护住颜女,嘴里嗫嚅着,想请求跟了去。
颜女宽宏一笑,道“不妨事。月眉,你就留在府里,替我煮茶吧”。
月眉是仁厚忠勇的,虽然忠于的并不是她,但那并不值得太过计较。
……
西山别院。
一间布置奢华的地下密室,刘煌忧心忡忡独坐其中。
密室有秘道和后山阵法隐蔽之下的宅院相通,他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红衣只要稍有闲暇,便会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与他相见。
“王爷,昕阳公主在来西山的途中”,玉树进入密室,禀道。
“哦,她倒是有心。看来本王除了见她一面外,别无选择了,不然天下人都会骂本王薄情寡义”。
“天下人皆知王爷重伤未愈,王爷见与不见,都在情理之中”
“你有所不知,依本王这皇妹的秉性,本王若是今日见了,她必执意明日再往长安,于本王反倒多有不利”
“为何?”
“天下人皆以为长安那边对昕阳公主是欲除之而后快,本王若不顾念其生死,任其一意孤行,前往长安,天下人骂本王倒是小事,只恐南边那个死胖子会生疑”。
“王爷,那镇南将军乃是一只猛虎,怕不易降伏”。
“哈哈,玉树多虑了。本王并不是要降伏这只猛虎,本王只要他尽忠于我大汉,深知本王对昕阳公主一如儿时爱护有加,唯恐其有所闪失就行”,刘煌大笑道。
“可是……,王爷纵百般阻挠,昕阳公主也必会成其长安之行,到得那时,王爷将如何?”
“哈哈,你说得对,本王纵百般相阻,可叹皇妹聪慧无双,依然会离开洛阳,前往长安。到得那时,本王只得派人星夜赶往黎城,告知镇南将军,本王无能,无法困阻皇妹,唯有派精兵强将一路护送,倾尽全力,保其平安”
“王爷好谋算!”,玉树激赞,灰蒙蒙的双眼闪烁起几抹光彩,仿佛一汪死水,在微阳的照耀下,突然明亮生动起来,流光溢彩,焕发出诱人的神彩。
“玉树和夫人不愧是同宗,眼睛竟有几分神似”,刘煌看得愣了一愣,不由得转了话题,赞叹道。
“王爷谬赞了!”玉树不着痕迹地一笑。
“呵呵,你且先去迎接公主,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本王等见到夫人,再去会会她。她若要游览西山,你就好生跟着;若要回洛阳,就多派些人护送。若是去长安,务必要拦着。既然活着来到洛阳,便是本王的贵客,自该多呆些时日”。
“请王爷放心,玉树明白!”
“嗯,那个叫颜女的可有跟来?”
“未曾跟随公主。王爷命不可探察公主府,恐打草惊蛇,所以未可知是否正欲动身前来”。
“无事,若有那颜女消息,再来禀我。另外,原统领那边可有消息?”
“原统领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但能引动天地元力之事,必不简单,只怕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查清楚”。
“嗯,下去吧!”
“诺”玉树小心地应诺退出。
……
洛阳至西山的官道上,数十精兵护卫着昕阳公主的车驾,谢鹏飞则一路陪着公主说话。
“谢都卫,昨晚的搜查可有收获?”
“回公主,我们城卫军奉命只护卫王府和公主府,搜城的事由王爷府上的原统领负责”。
“原统领?何许人?”
昕阳不解,按记忆,洛闲王府侍卫长一职是一位周姓军人,如今不仅连人也换了,连职衔也换了。
“原统领文武双全,修为高深莫测,是王爷南巡时寻回的不可多得的人才”,谢鹏飞垂目谨慎道。
“哦,看来王爷当年南巡收获颇丰”,昕阳冷冷一笑,红衣也是二皇兄南巡时所得,这位原统领也是,难道是巧合?
“呵呵,正是如此”,谢鹏飞浑不知昕阳脸上的冷意,笑着回应道。
“保护公主!”
“啊……”
“狗娘养的!”
两个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突听走在最前方的徐荆的一声如雷大吼,惊得尾随仪仗队后的人群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嚎声、骂娘声,不绝入耳,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仪仗队前方人马随即也是一阵混乱,侍卫的怒吼声,马儿的嘶鸣声,加速奔跑的马蹄声,混作一团。
“阁下何人?”谢鹏飞立刻带领人马冲到最前方,高声质问。
昕阳掀开帘子,站到车辕上,遥望着前方路中央,一个蒙面劲装黑衣人执箭在弦而立。
“咻”
黑衣人没有回答谢鹏飞,看到昕阳出现后,手一松,一支黑色羽箭如一道来自幽冥地狱的黑色闪电,以万军不可挡之势,排空驭气而来。
他以箭作答,言他为刺公主而来。
羽箭排空的凄凄咻声如无数厉鬼齐声尖声呼啸,当场震骇得队伍最后面几人肝胆俱裂,直挺挺眼翻白倒在地上,又引起一阵混乱。
但混乱是他们的,公主仪仗队的每个人虽然惊慌恐惧,却咬牙挺身,坚毅地立于公主车驾左右。持旌旗的几个仆从,身体抖如筛糠,却仍然双手紧握旌旗,不让它倒下。
箭如流星,眨眼将至。昕阳没有眨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站在车辕上,人如身上的一袭淡淡鹅黄裙,淡淡地看着黑衣刺客,看着空中的夺命飞箭。
“公主!”
她没有动,可是她身旁有人动了。惊慌失措的银环大呼一声“公主”,下意识地护在了她的正前方。
箭从正前方来,自然护在公主正前方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当然,比所有人动的更早的是谢鹏飞,他双眼如鹰一直紧紧盯着黑衣人执箭的手,当那只手一松,他亦如大鹏从马上高高飞弹起,又远远落下。
他落下时,黑色飞箭破空而至,正好在他的正前方。
“啊…….”
队伍最后不知道哪一个女高音尖厉的惨呼声划破长空,惊得路旁树梢上正目瞪口呆看着这边,不知道人类这是在演哪一出的几只鸟儿呼地四散飞开去。
紧紧护在公主车驾前的徐荆也看得清楚,那箭即将透穿谢鹏飞的身体,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砍了他的头他也绝对不会相信,当年与镇南将军并称长安三杰的谢鹏飞这么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是为了以肉身抵挡那一箭。
电光火石间,女高音的惨呼还没有结束,空中凄厉如鬼的尖啸声却已嘎然而止,离谢鹏飞一剑之地,一支黑色箭矢跌落地下,溅起一地大块小块的尘泥。
有几块尘泥落到谢鹏飞的军靴上,他低头看了看,提起脚抖了抖,那几块尘泥便被抖落回地面,然后被他一脚重重踩在了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