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两个人经常斗嘴,是一个不饶一个。
然而现在,林潇潇只要不想说的,用什么方法也撬不开她的嘴。
跟那个飞扬跋扈的林慕规判若两人。
林潇潇也无奈,因为她就算是死也无法摆脱小鬼王,她只能剑走偏锋,一个一个禁术的用。禁术之所以被禁也有它的道理,禁术阻碍修行,损心性,更耗损元气频繁使用可能导致不可逆损伤,一发不可收拾。不到万不得已正道之人也不会用的。
没等林潇潇回答,凤英就赶紧把林潇潇的衣服穿回来。眼神恢复如初。
墨星霁回来了。
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到墨星霁踏着雪走了进来。
他看到凤英也不惊讶,随手自然的放下剑,才道:“今日极冷,我吩咐弟子进来加点炭火。”
林潇潇和凤英交换眼神,表情各异。
凤英才道:“今年确实冷。”
他刚说完,抬头看着两人,就看到林潇潇脸色不好,他眉毛一皱,道:“我去煮点姜汤。”
凤英一下子笑出了声,刚想拦下,他就已经出了门去。
“林慕规,你还说什么,他这个人对谁都是冷淡淡的,唯独对你是这个样子。”
林潇潇当然知道啊,但又如何呢?她已经问过了。
“凤英我出去一下,你……且等等我。”
林潇潇踩着雪,雪在脚底咯吱咯吱的响,她沿着月色走到小厨房,远远的看着他在烛光下一下一下的切着姜片,她目光如炬,思绪万千,悠长深远。
就像凤英说的,他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她。那又为何偏偏是她?因为太子哥哥?
等他煮的差不多,林潇潇才先回了房。凤英还在。凤英她今日估计是要问个明明白白了。
凤英看她几乎湿透的身影,赶紧叫她过来烤一烤。
又一副老母亲的架势,道:“你这是何苦呢?”
林潇潇闻所未闻。
凤英:“我怎么会觉得你喜欢我哥哥?”
“那你呢?你又为何喜欢我三哥?”
“林慕寒不好吗?博学多才。”
“这倒是。”
不久,墨星霁拿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把汤放到桌前,示意她过去喝。
凤英欲言又止,等她喝完才道:“你们在查什么?或许我也可以帮你们。”
林潇潇擦了嘴,点头道:“好。”
“凤家主,京城吴家,你可听说过?”
凤英点点头,道:“是个玄门道家,燕家的门生。”
墨星霁:“吴杰你可见过?”
凤英:“是个人物。善于经商之道。”
“过几天吴杰出城,你可把他拦在城外。”
凤英点头:“轻而易举。”
凤英看林潇潇已有倦意,想着要给她休息,只好想了个借口,道:“我今天来还有事请教师尊的,关于今年的谢师宴和开春会的。”
墨星霁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但凤英哪里会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大步上前走,道:“我在书房等您。”
林潇潇没有心思听他们说的这些国家大事,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她只做她该做的,只听她该听的。
她现在巴不得墨星霁快点走,省的他发现她身体的异样,又像凤英一样问个没完没了。
墨星霁只好拿起剑,跟了上去,却在门口停了一下,转头,道:“你……好好休息,若是还难受……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林潇潇头也没抬:“知道了。”
墨星霁的书房陈设简单,用的物品也很普通,再搭配素净的窗帘,却感觉这普通的书房里脱离世俗外,透露出不凡来。
凤英不得不感叹墨星霁难得的品质。身为皇族自小不骄不躁,专心修行,取得正道却入世救世,担起国家大任。吃穿用度不以身份相同,也非常朴素。
原以为他是因为无欲无求才如此强大,他几乎没有弱点,自然也没有污点。没想到是人都有弱点和执念的。而他的弱点和执念不是墨星泽就是林潇潇了。
墨星霁比了比旁边的椅子,凤英就顺势坐了下去。
门外弟子很快就端上了茶,恭恭敬敬的端与凤英,那表情说是见了夜叉也不为过。
凤英接过茶,那弟子大气也不敢喘,墨星霁只好摆手清退了弟子。
喝下一口热茶,凤英才道:“我听说今年谢师宴林潇潇也要去。今年可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她频繁挂在嘴边?”
墨星霁道:“不知。”
凤英:“不知?你没问吗?”
“你若想知可以自己问。”
……
“不是我没提醒你……林潇潇真的有点不对劲。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那副身体……似乎有问题,而且……一身的伤,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伤,从后颈到腰上,无一不是。”
墨星霁听到这里,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上的经筋清晰可见。
凤英又道:“仙师大人,岁月不居,眨眼便是十年。你是得道高人,但我们都不是,我们前半生活的浑浑噩噩,糊里糊涂。但我希望后半生可以看到你们能坦诚相待,不负真心。我知道你有苦衷,那苦衷若比林慕规重要那今日这席话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若是你真的无心,那便早些放手,我好接她回凤家。我相信凤家也可以如京雨堂一样能让她安心修养的。”
“接回凤家?”
“有何不可?思静的姑姑我当然可以接回去。”
墨星霁抬头与她直视,他那样的眼神似乎穿越山川湖海,淌过草木枯荣。那是他的神识,他应该带有慈心悲怀,怜悯世人。而这样的眼神竟无端的让人无法逃脱,被牢牢抓住。
凤英突然感到害怕,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已经忘却这种感觉,即使是当今圣上都对她礼让三分,她何时会害怕谁?
也许是她境界不够。一个二十岁突破凤凰神术十级的凤家家主竟然感觉自己的境界太低了。
“凤英,我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凤英回神,看到他坐的端方雅正,毫无刚才那压迫感。
凤英忽然回忆起以前的过往,林潇潇的香囊她挂了十几年,你她自小与她长大,有一次她离家出走,林潇潇帮她打倒了几个人贩子。她也曾叫过她姐姐,但林潇潇确实也太优秀了,以至于她对她又崇拜又嫉妒,还隐隐约约有些占有欲。
但后来,林潇潇长大了,看不见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她的太子哥哥更重要,她的阿渊更重要,甚至,她的燕七也比她重要。
他们才是四人玄冥组。
慢慢,这样莫名的依赖变成了无端的恨,直到她跳入江中,沉寂十几年。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凤英站起来就要走,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你能看透我们的心,你却不能看清自己。你若再这样逃避,她呆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而且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她闭口不提燕净漆,这太反常了。”
“燕净漆的始末我会找个时间与她说,她现在灵力全无,身体也不好,现在说没有什么意义。”
听到他的回答,凤英抬步跨出书房,走的时候看向林潇潇的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映出她清瘦的身影。她呆呆的跪坐在窗前,仿佛一尊木偶,孤寂清冷,却又不甚倔强。
那么多沉重的过往,这幅骨瘦如柴的身躯如何背负?
不过在每个夜里默默的舔着自己的伤口罢了。
凤英心道:“凤英告辞!”
林潇潇一动不动。
过了几日互不相干的日子,林潇潇实在憋不住了,年关将至,这帮孩子都各自回老家祭祖去了,连个逗闷子的人都没有。
林潇潇信步走到琴房,推开门,墨星霁不在。
墨星霁的琴静静的放在琴房里。
曲能安魂亦能招魂。这些曲子修道之人都要精通的,林潇潇却最不喜欢了,她不是不会,而是当年林母是这方面的高手,一曲相思红遍京城。所以对林潇潇要求太高,以至于林潇潇异常的反感,也觉得这些“咿咿呀呀”“叮叮当当”不过是助兴之用,哪有真刀真枪来的畅快。
四下无人,林潇潇坐到琴前,指尖轻轻划过,琴声悠悠而来。
“砰。”一声响打断了林潇潇的琴声。
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
是山下放烟花爆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