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中有仙岛,其名曰蓬莱,日出则现,日落则隐,仙岛四周终年迷雾缭绕,外人不得进。
岛上有山,分三峰耸立,峰顶皆被千年玄冰覆盖,即便是远观,也可觉寒气逼人。山下为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被氤氲之息所笼罩,最为神秘。
密林南面有一道山门,由白玉砌成,上书“玉虚”二字,笔法苍劲有力,笔势又带有缥缈之意。
踏入山门,沿玉石阶梯南行,穿越密林,浩大的玉虚宗便盘踞于此。
玄石铺地,青玉为砖,白墙红柱琉璃瓦,雕梁画栋玉阑干。五步为一亭,十步设一台,宅邸数十座。
宗门腹地为一处高耸入云的楼阁,正如眼中所见,其名为“入云阁”,乃玉虚宗主居住之所,其规模之庞大,装饰之豪华,无不令人为之惊叹。
入云阁顶层于云海之上,名为观云殿,此处视野开阔,可一览蓬莱仙岛全貌。
忽然云海翻腾,由远及近一身影破开云雾,翻身落于大殿外,并朝着斜坐于殿内之人深施一礼,
“慕容宗主,事情办妥了……”
宗主微微摆手,一张坐榻凭空出现,桌案上已添置一壶茶,正冒着腾腾热气,
“来,尝尝,新上的春茶。”
来人举杯轻嗅,四溢的清香顺势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令其精神大振。
他难掩惊喜之色,轻呷一口,随后芬芳在其口中肆虐而入,将其多日来的疲惫劳损驱散一空,顷刻间全身上下迸发着说不出的舒爽。
待到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正处于何处,于是连忙行礼请罪。
“多谢过宗主赐茶,在下……”
“李柯兄,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宗主轻笑一声,摆手示意,“永王处,需要你多费些心思,近日来他动作不小,尤其是他刚到手的那批冥火石,你可要盯紧了。”
“宗主放心,永王若有谋动,在下会即刻来报,暗哨也已渗入其亲信宅邸,行踪皆在掌握之中。”
“如此甚好!若遇突发状况,可用此青玉令通报。”一声响指,一枚泛着青色光泽的玉牌出现在李柯面前的桌案上。
“遵命!”李柯起身行礼,随后转身跃入云海离去。
待云海恢复如初,大殿屏风后走出一人,其人虽为少年模样,却身着华贵,样貌不凡。
他把玩着折扇,朝着李柯离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宗主,此人可信否?”
“可信!”慕容雨将杯盏中的清茶一饮而尽,而后缓缓道,“明面上虽为太子府长史,暗地里却是那人的心腹,和我们目的相同,更何况此人实力不俗,且忠诚之心可鉴,我们无需多疑。”
“不过,我们的人手已经安插出去了,呆在此处也无法掌控更多情报,不如……”少年收起折扇,看向面前之人。
“确实如此,以防万一,这段时间还是去神都吧,也方便做个接应。”
少年叉手行礼,“既如此,戌时将至,咱们该动身了。”
“好……”慕容雨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别忘了把凌阳叫上,少了他,我们连今晚都过不去……”
少年一声轻笑,唤醒腰间黄玉令,口中默念了几句后,跟着慕容雨走入屏风后的长廊中。
说来也怪异,从外头看观云殿根本无空中廊桥,然而屏风后竟是一条望不到边的长走廊,并且走廊两侧闪动着光怪陆离的画面,或是诡异的密林,或是荒芜的戈壁,或是斑驳的城墙。
慕容雨来到一处空白墙壁旁,将手掌轻轻按在上面,一道波纹以慕容雨的手掌为中心散开,在墙壁上汇集成诡异的纹路,随后墙壁上浮现出一座座坊市,最终画面停在一处隐蔽的巷中。
慕容雨收回手,少年紧接而上,将一幅画卷展开,画卷中描绘着一座壮观的建筑,一道华光闪过,画卷没入墙壁。
二人相视一笑,消失在泛起涟漪的墙壁中。
步入客栈大堂,慕容雨趴在坐榻上深吸一口气,“说到底还是神都舒服,北冥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希孟啊,派人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开业迎客吧!”慕容雨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还有……别忘了把咱们的收费项目全部提高一个档次,不……两个档次,神都皆是商贾人家,且权贵众多,不多赚点,对不起咱们的招牌。”
“……”
“一宗之主,走到哪儿都一副奸商模样,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大堂旋梯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慕容雨循声望去,见一华服男子正倚在栏杆上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凌阳兄你终于来了,我饿了,快给我做点吃的……连着三个月虫宴,我都快吐了……我要换换口味,我要吃卤猪肘子,炙羊排!”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将我诓骗至北冥的?”凌阳扶着额头,留下了悔恨的泪水,“要不是我厨艺了得,你们非得活活饿死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慕容雨斜靠在坐塌上,指着客栈大门方向,“你看,此地为大唐神都,皇城圣地,天下名流皆聚集于此……”
一脸萎靡的慕容雨转身趴在食案上,拍打着桌面,“凌阳,有没有猪肘子,先给我搞个肘子……我快不行了……”
“想什么呢,猪都没有,哪来的肘子,我这不刚派人去补给食材么。”凌阳一脸鄙夷道,“小希孟,给这个有手有脚的家伙一些银钱,先让他自己出去买。”
凌阳转身回房,却突然停下,扭头对心不甘情不愿的慕容雨道,“顺便也帮我带一份,跟你一样……”
正抱怨着,慕容雨突然脸色一沉,“哦吼,有客人来了,似乎还是个硬茬……”
随后门外传来刀剑相撞之声,脚步略有杂乱,来人似乎不少。
希孟上前一步,“宗主,要出去看看吗?”
“无妨,我去看看就好。”慕容雨揉了揉太阳穴,走上前推开大门,“客栈明天就开业了,今晚若是有人倒在门口,怕是有些晦气。”
然而还没看清门外状况,一柄长剑就冲着慕容雨胸前刺来,他一个侧身闪过攻击,顺势飞踢一脚,又接上一个前空翻,来到客栈门前的空巷中。
人还没站稳,一群身披黑鳞重甲的军士就将他团团围住,十几柄灌注着灵力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四面八方还传来弩箭上膛的机括声,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一位手持环刀,身材魁梧的重甲军士走上前,对着慕容雨呵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敢阻挠我们办事,那就是死路一条!”
一旁的黑甲军小步上前,拱手颤声说道,“典……典军,刚才那个暗卫倒了,是被……被这小子踢的……”
“糟了!”慕容雨循声探头望去,地上果然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刚才出脚纯粹是条件反射,根本没有控制力道,若是运气不好,那人估计要命丧黄泉了。
“一脚就踢晕了!如……如此也好,且不论生死,带回去再说!”领头的典军松了松脖颈上的重甲,望向慕容雨,表情中略带一丝凝重,“这位公子好功法,不知从何处来?”
“初入江湖的修士不足挂齿,在下从外地来,砸锅卖铁换了些银钱,准备在神都开间客栈,各位官老爷若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常来光顾……这就是我家客栈,您请看……”慕容雨回头示意,却一下愣住。
只见他背后是一堵破烂的砖墙,除了墙头随风飘摇的杂草外,再无他物,这何来的客栈一说!他转过头,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又紧了几分。
“小子,爷就算是瞎,也没瞎到这种程度。”典军望着满脸通红的慕容雨一脸狰狞道,随后他摆摆手,“既然是修士,出于何门何派,师从何人?”
“家境贫寒,哪入得了宗门,唯日夜苦学'五年修道三年成神',如此十载,终有小成。”
典军看着慕容雨,捋了捋胡子,思索片刻后转身离开,“把这来历不明、胡说八道的小子就地做了,然后扔湖里喂鱼,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正在情况直转而下之际,砖墙上忽然泛起一阵波纹,随后一个少年从中走出,他手中拿着一幅画卷,一脸歉意地看着慕容雨道:
“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事发突然,咱们这门面还没放上去呢……”
“没……没事,现在放也来得及……”慕容雨擦拭掉额头的汗水,对着眼前这帮军士笑道,“各位官老爷麻烦借一步杀我,靠太近容易出事,到时候伤了你们就不太好了……”
典军见此一脸惊恐,他慌忙后退两步,扯着两侧的小喽啰说道,“北……北冥!此獠乃北冥之人,这群变戏法的竟然敢到神都来,快,把这二人捉起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过后,小巷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慕容雨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襟,长叹一口气,“我这人啊,最讨厌被人说我变戏法,活着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