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苏烟和权隐对视了一眼,没有惊愕,眼眸深处飘过了一缕失望,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吗?这还是当年那个有负于先皇重托丢了国家,让百姓唾之骂之此刻又让她扼腕叹息的学生吗?
一切,不过往事随风,不可追。
“你回去吧!我会去向皇上说明你尽心竭力侍奉,让他赐你我的偏殿给你居住,这样,你也好受点。”龙苏烟转身走往内室,她此刻累极了,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奴才告退。”以往他说这句话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今天说出来就格外刺心,不仅刺了龙苏烟的心,还刺了他自己的心。
顾世凌接管这个国家以来事事就算必须躬亲,有的也交给别人处理,他的确勤奋,为的只是让他最心爱的皇后不再担忧,不再受到伤害,还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太平盛世。
龙苏烟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初刻,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来来回回。
起身,准备了一壶烈酒,两个杯子,就那么突兀地摆在桌子上的托盘里。
夜凉如水,龙苏烟只穿了一件薄纱布衣,行走时风起纱飘,像仙子一样。
来到了西边偏殿,如琅的房间,她今晚支走了如琅去办事情,此刻,房屋里可以听见微微的呼吸声,当过皇帝的人,果然任何时候都是一副颇有修养的样子。
权隐听见房间里有动静,默默地把手伸往枕头底下抽出小刀。并且慢慢听着动静,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悄无声息,权隐握紧了拳头,以待出其不意,“起来陪我喝杯酒吧。”
一语一出,权隐紧张地出汗的额头瞬间冷却了下来,把小刀归还于原来的枕头下面,缓缓起身,他不想让某个人看出自己并未睡着。
龙苏烟在夜色里只有嗓音,可是就是因为只有嗓音,才更让人沉醉。
权隐早都想找一个人陪自己喝酒了,他没有理睬龙苏烟,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龙苏烟也没有介意,看着他,干了一杯又一杯。
她无奈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是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这两个人不愧是兄妹,喝酒都是一个模样。
“你的酒从来都不好喝,茶也不好喝。”权隐不知道龙苏烟这句话说的是他的酒和茶是真的难喝还是喝完之后要为他出谋划策而感到无奈。
“那么难喝,我还让你喝了不少,是我不对,可是,苏烟,我那时候真的毫无察觉。”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老天看我可怜,不再让我喝了,不过,就算自己人的再难喝,总归是自己人的。”龙苏烟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想当年,朕也是太自私。”
龙苏烟沉默,倒了一杯酒,好像是为过去的遗憾干杯。
“你如今可好?也是,位居右相,大名鼎鼎的凌皇后,称国师,又有何不顺心的事情呢?”权隐一个人自言自语,颇有一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龙苏烟听着这个语调不对,也没有多问,只当是乱世浮生,他也是受不了从云端跌落的痛感罢了。
权隐倒了一杯酒,还是学以前那样,嗅着酒香,端至嘴边,“他对你用情之深,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在以前的人面前做些以前的动作难免让人触景伤情,更何况问一些现在的事情。
“他是我夫君,他如果不爱我,那么,天下女子,他不会再爱任何人。”龙苏烟说的坚定不移,让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说谁?
如琅被派去要黎歌亚的手书,此刻,估计是快要回来了,龙苏烟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去。
只可惜并不是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如琅早都回来了,黎歌亚就在这宫中,只不过他们去宫外见面了而已。
遵照黎歌亚的吩咐,如琅回来之后等龙苏烟一切收拾停妥,计算好时间差不多,才假装从外面回来把手书交给她。
他可有多说些什么?
“没有。长老让我转告您,顾世钰掳走了旧帝,让您尽力就好。”
“好,我知道了。”
龙苏烟又想起刚才和权隐喝酒,然后最后临走的时候说:“以后每遇风起,我都来找你喝酒好吗?”
“你想来就来吧,不必遇到风起。”龙苏烟关上门的时候说的,没有转头,没有留恋,愣了一会儿,说完就走了。
如琅走后,一室之内,陷入了无边的静谧。
龙苏烟披上那年二公主专门夹在土赫进贡物品中进贡给先帝的孔雀翎,先帝在她夺得殿试第一名后,当着许多人的面亲自赏给了她。之前她没有穿,一是她素来喜欢淡雅,而此披风材料过于名贵,二是因为今日和权隐一起喝酒,想起往事,不由得翻出来穿穿,以示对先帝的尊敬吧!她提着小灯,意犹未尽,在花园里信步由疆地独自走着。
漫漫悠悠的石子路,硌的人的脚生疼,天空中几颗暗淡的星光,此时也显得格外孤寂。绕着石子路弯弯曲曲地走,出现了一座禅房。真可谓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