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自己不愿承认的赌气心理，薛露凝没有否认和毛厦颉的关系，至于童磊会不会相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你找我什么事？”薛露凝被拉到教室旁边的楼梯下。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起来“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的话术，所以薛露凝看着毛厦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讲述的时候，神情非常专注，想着自己能给“他的朋友”帮上什么忙。
“他之前交了一个笔友，两个人之间经常互相写信，倾诉衷肠。”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也想交个笔友呢！你的笔友怎么认识的，给我讲讲呗！”薛露凝显然来了兴趣。
毛厦颉没听到似的继续往下讲：“可是最近，他的笔友突然说，想跟他见一面。”
“哎呀……”薛露凝面露难色，她一向胆小谨慎，这么贸贸然的举动，她觉得不安全。
她舔舔嘴唇，犹豫半晌开了口：“是不是……有点危险？”
毛厦颉这会儿倒有了耐心，盯着她也不说话。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一把推开他的脸：“那你……的朋友想去就去嘛……注意安全就行。”
他也不生气，却又往前一步，只是视线挪了开来，盯着她背后黑乎乎的墙面，“他不想去。但是对方言辞激烈，他有点担心。”
“那我能做什么啊？”
“我希望你能替我……朋友去，劝劝他的笔友。”
薛露凝目光呆滞转向他，“我既不认识你朋友也不认识那个笔友，我去能干吗？难道你也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毛厦颉摇头，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只有你能去。”
薛露凝一头雾水，还是答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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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薛露凝让乐鹂帮忙带话自己今天班里有点事，晚一点回去，跟着毛厦颉走到约定的地方，是学校附近一个租书的地方。这里因为书的种类偏向人文社科所以远不如那些漫画屋有人气，虽然已经是放学时间但是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毛厦颉又叮嘱了几句就先行离开，薛露凝在书架附近转悠了一圈实在提不起兴趣翻开哪一本，所以她找个靠窗的座位悠哉悠哉看着窗外。
路上学生来来往往，她等得百无聊赖，手指点在玻璃上开始数人数，数到第七个的时候，她手指停留在玻璃上，印下一个清晰的指印——是童磊和木沐，两个人还是像上次一样亲密，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童磊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抬头望过来。
薛露凝慌地随便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翻开挡在自己面前。
她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咚咚咚”，有人在敲玻璃，声音笃定而有规律。
她慢慢露出眼睛，眼前的少年隔着玻璃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书拿倒了，薛露凝。”
他身边站着一脸好奇的木沐。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又或者是书页翻动起了灰尘，她看着那个明晃晃的笑容，泪水夺眶而出。
她好像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只在那一瞬间觉得有天大的委屈在心里翻江倒海，她狼狈地扔掉书就往书屋深处跑。
她习惯对所有结果抱最坏的期待，以此尝一口生活不是太苦的甜。童磊是生活给她的一个大甜头，让她试着在最坏的期待上加了点糖，所以她愿意为他受一点甜蜜的挫折。
她曾经这么想。
可是挫折就是挫折，它既不甜蜜也不容易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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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听出来那是童磊。但她固执地不肯回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我都好久没见过你哭了，这次竟然觉得有点亲切。”
“我还没跟木沐说你的事，想着大概你亲自说明会更惊喜。”
“我刚刚走在外面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一根线牵过来的。”
“骗子！”薛露凝小声嘟囔一句，却被童磊准确捕捉到。
他轻声笑了，“你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要自爆丑事才能让你开口呢，看样子只好留到下次了。”他摇摇头，很遗憾似的。
薛露凝被他的絮叨止住眼泪，眼眶微红转过头，脸上全是好奇。
童磊狡黠一笑，伸手在她头发上使劲揉了一把：“我今天不会告诉你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不甘心地点头，迈出一只脚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有任务，她连忙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需要我陪你吗？”他没有追问。
“不用，你快回去吧，也耽搁挺久了。”
薛露凝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渐渐在人群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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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风铃叮铃铃响起来，这个时间能来书店的，除了笔友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
她打起精神从座位上离开，准备好好劝劝对方。
杨樾冷着脸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薛露凝注意到她手里的信封，上面有毛厦颉说的红色枫叶，“怎么是你？”
杨樾的表情松弛下来，靠在一排书架上，“是毛厦颉让你来的吧？他怎么跟你说的？”
薛露凝此时有点转不过弯，说话有些结巴：“哎？你是他朋友……的笔友？”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他骗了你。”
“根本不存在什么笔友，或者什么朋友，那些都是他胡说的。事情真相是我在朋友的怂恿下给他写情书，本来我也没太当真，也不期待什么回应。”
“结果他仿佛如临大敌，到哪儿都避开我。”
薛露凝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确实没见到他俩一起走。
“我有点生气，不喜欢可以直接拒绝，这种态度算怎么回事，所以上周我趁他不在托朋友又塞了封信给他，质问他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终于他回了这封信给我，约我今天见面。”
她把那封信拍在桌子上，“真是胆小鬼，都不敢自己来见我。你自己看吧，我要先走了。”
她看上去没有很难过，轻巧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带起一阵风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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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露凝拿起信封，是熟悉的字体，信纸上还残存一点花香，她猜想那是在阳台上写的缘故吧。
“杨樾，对不起这些天一直躲着你，对不起我不能当面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刚开始看你的信以为是恶作剧，我还想去问问你为什么要整我，结果当我路过你们班，听到几个女生谈论你的事，还说你真傻，说两句就去给男生写信了，真是个随便的人，要是这件事能成功，大概以后她们说什么你都会听的。”
“我很愤怒，也为你感到心痛，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呢？可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掉转方向离开了，这件事如果在这里这样被戳破，你也会觉得难堪吧。”
“这样说可能对不起你，但是我当时下意识想到了想想，她以前也被你这样伤害过吧，她当面目睹这一切，可是后来她还是选择原谅了你。我不是说你一定要原谅你的朋友，只是希望你能认清自己身边的人。”
“最后，我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最后没有勇气赴约，那你大概就能见到她了。”
薛露凝看到前面还在为杨樾义愤填膺指责她的朋友，又感叹毛厦颉认真起来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最后一段看完，她回忆起他说的“只有你能去”，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收拾好东西，愣愣走出租书屋，天色已晚，她该回家了。
路灯亮起的瞬间，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