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慢悠悠离开诊所,童磊还在回味薛想想的那句话,冷不防听到身旁传来一声问话:“童磊,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哦对!你不问我差点忘了,我要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童磊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要开启什么阿里巴巴的宝藏。
“远不远呐?我可还是个病人呐。”薛想想故意这么说。
果不其然童磊停下脚步,声音里多了一点担忧,“算了,还是等你感冒好了再去吧。”
薛想想却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拽拽童磊的袖子,“哎,我跟你开玩笑的,那地方很远吗?”
“远倒是不远,只不过我怕你着凉。”童磊眼睛眯起看着太阳,它正懒洋洋地待在云朵后,只露出一个头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薛想想右手拉起左边的衣服袖子给童磊看,“你看我穿得可多了,你知道的,我奶一听我感冒就立马让我加衣服,我现在热都来不及哪还会着凉呢。”
童磊见她执意坚持于是妥协,他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神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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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公园门口,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童磊,这个公园我们从小玩到大,这算什么神秘的地方?”
童磊安抚似地拍拍她,这个反应自然是在意料之中,“耐心点,还没到。”
他径直穿过喷泉和长廊,走向滑梯旁边的小亭子,停下脚步回头微笑对她说:“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恰好太阳穿破云层,阳光透过树荫在他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他用手指着上面问她:“敢上去吗?”
薛想想咽了下口水,她来过这个公园无数次,从来没想过爬上屋顶看一看,童磊的提议,因为危险所以格外诱人。
她抬头看一眼亭子,顶部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站在阴影里,盯着支撑亭子的柱子——说是柱子但并非实心光滑的圆柱体,而是在中间雕出花朵形状的镂空,间隙大小刚好够放一只脚。
她试着双手抱住柱子,整个人宛如考拉抱树一样贴在柱子上,小心翼翼抬一只脚塞进空隙,好像还可以,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几步就爬到柱子顶端。
她从连接两个亭子的水泥支架中钻进去,双手第一次摸到结结实实的屋顶。
她鼓起勇气,又上了两步,这次整个人彻彻底底踏到了屋顶上。
屋顶是中间凸起的四棱锥形,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把屋顶的灰尘吹了个干净,太阳又晒得这里暖烘烘,旁边高大的柳树刚好形成天然的遮阳伞,薛想想冲着下面大喊一句:“这里太棒了!”
一直在下面提心吊胆的童磊终于喜笑颜开,他熟练地爬到顶,直接躺在兴奋不已的薛想想身边。
他抬头看天,身旁是薛想想不时转着脑袋向他诉说自己新视角的种种见闻,他心里装满快乐的那只气球,现在好像随时会爆掉。
但即使炸成碎片,她也有办法复原,他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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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视角下熟悉的公园也像是变了样,薛想想可以直接够到屋顶旁边低矮的树梢,看见公园里花草叠成的彩色地图,微风吹拂,荡开一阵绚丽的波浪。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觉得高处的空气也格外清新。
等到她终于适应这里的风景,也像童磊一样躺着看天空的时候,童磊问出了憋在自己心里许久的疑惑:“想想,你真的很勇敢,没有一个女生敢爬这么高的。还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蜘蛛的啊?”
大概是刚刚薛想想一直在兴奋地大叫,他这个问题过后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他们好像被隔离进一个真空环境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长长的沉默之后,久到童磊都快忘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问题,薛想想小声说:“我一直都怕。”
童磊转过脸,薛想想双手捂住眼睛,但他还是看到她眼角滑过的泪水。
他破天荒不再为她的哭泣惊慌失措,只是拿掉她捂住眼睛的手,轻轻捏两下,等她接着讲出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委屈。
“我当时也很害怕,但是如果我第一次就很害怕,之后他们一定会老用这一点来吓我,我就告诉自己,蜘蛛不可怕,它就像我之前养过的别的虫子一样……”
“我回去洗了好久的手,我觉得如果不洗干净它好像又会找到我这里。”
薛想想声音颤抖,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童磊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给她擦眼泪,他现在已经不再感慨她为什么有那么多眼泪,只是由衷地希望这些流出的眼泪能带着她的委屈和难过一起离开,她应该比现在快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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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磊头上滴落几滴水,他以为是错觉,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怎么会突然下雨?
薛想想已经停止哭泣坐起来,她抱住双腿下巴顶着膝盖发呆,童磊则忙着努力够屋顶旁边的柳枝。
那几滴水顺势变大,没一会儿真有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到地上,洼陷的地方很快形成一个小水坑,雨滴一圈一圈打出无尽的涟漪。
“是太阳雨!”童磊指着太阳抹掉脸上的雨水告诉薛想想。
薛想想之前哭得有点累,此刻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点点头,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太阳雨,夏天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太阳和雨水一起组合大概率会出现彩虹,但是四月份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所以她不确定今天会不会看见彩虹。
因为背靠大树所以薛想想那边的雨势不大,童磊则因为在跟柳树做斗争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到,好在太阳雨并不会下很久,这次也不算大雨,所以童磊并不在意淋雨,只是专心折柳枝。
初春的柳枝柔软但韧性十足,童磊比着自己的头绕成一个圈,又穿插着编入柳穗和新的柳枝。完成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双手把柳枝编成的“王冠”递给薛想想,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想想,我的勇气和快乐分一半给你。”
今天的太阳仿佛被童磊发号施令,此刻又耀眼地让人无法逼视,雨停风住,他的背后缓缓出现一道彩虹。
薛想想忘记刚刚的难过,眼里只剩下比阳光还耀眼的这个微笑。
这个微笑后来支撑着她度过了很多艰难时刻,每当生活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她都能很轻易记起那个在太阳雨中微笑、身后升起彩虹的少年,那是她童年生活里最接近童话的梦幻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