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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一个重磅炸弹,朱元璋那大气磅礴的身躯砸到了后面的博古架上,博古架轰然而倒,摆放于其上的三五个花瓶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一片粉碎,花瓶内壁的灰尘随着朱元璋宽大衣襟的扇动,化作一片缭绕在他身旁的烟云,上下翻腾,波澜壮阔。
“咳!咳···,孽畜,竟敢踢我!”朱元璋边咳嗽边骂道。
众人见他没受什么伤,倒也不急着上前帮忙,呆在原地一阵哄笑。
“这驴脚上的劲儿可不小啊,师父,你要是调教调教,说不定能把它教成八极拳高手呢。”张弄潮笑道。
“它原本就是个八极拳高手。”吴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老哥,这畜生是我用来拉磨的,哪会什么八极拳九级拳,是实实在在的蠢驴一头。”那农民插话道。
“不,它就是八极拳高手。”吴钟的语气不容质疑,但在旁人看来,这就跟自我调侃似的,堂堂八极拳祖师爷,却咬定一头驴是八极拳高手,这不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么?
“师父,这话什么意思?”张弄潮颇为疑惑。
“我问你,昨晚上我跟你讲的八极拳的风格是什么?”吴钟问道。
“刚劲、朴实、迅猛。”张弄潮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驴刚才尥的那一蹶子怎么样?”吴钟反问。
此时朱元璋已经站了起来,没等张弄潮回答,抢先叫道:“这还他妈用问?我这么健壮的身子都被这畜生一脚踹出去这么远,我看它真是把刚劲朴实和什么狗屁迅猛发挥到了极致。”
众人一听,的确有理,张弄潮点点头,若有所思。
“八极拳之所以称为八极拳,就是因为它的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处,你看这驴子的四条腿,比人怎么样?”吴钟再问。
张弄潮考虑了一会儿,道:“人体是直立的,如果不转身的话恐怕很难顾及到身后,而这驴子的四条腿,的确是前后左右都能随时踢到,原地不动就能稳守四方,相对来说好像更方便。”
吴钟微微点头,再问:“拳谚云‘八极八极,脚不离地’,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八极拳的腿法要求高不过膝,步法则要求贴近地面而行,以保证下盘的稳固。”张弄潮又答道。
“那么你觉得这驴子的腿法和步法怎么样?”吴钟微微笑道。
张弄潮恍然大悟,这驴的腿抬不高,只能贴地稍弯,虽然比人的柔韧度差了点,但也正因此劣势,反而能达到收放迅速不累不赘的效果,这就让敌人很难抓住它动作上的纰漏之处,根本没有乘机而入攻击下盘的机会,如此说来,这驴子的弱点反而成了优势,一般人很难把他放倒。
其余人听后也渐渐明白了吴钟的意思,敢情这驴还是个武林高手呢,那农民大概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驴刮目相看,看着看着敬意油然而生。赶紧拜师学艺吧。
“吴师傅,要是按照这个说法,这头驴反倒比人更适练八极拳了?”米璨笑问道。
“自然不是,驴有驴的优点,人有人的长处,八极拳仅发力方法就有顶、抱、单、提、胯、缠六种,手型更多,云、罗、提、按、刁、扣、缠、粘等,数不胜数,再加上步型身型以及那些繁杂的拳械套路,可谓博大精深,这自然不是一头驴子就能掌握得了的。”吴钟道。
“那你为什么又这么倚重这头驴?”米璨问道。
“那是因为,凡事都讲究个融会贯通,你们都应该听说过,东晋王羲之酷爱白鹅,他从鹅掌划动水波的动作中悟出了书法的要义,而后经过一系列的研究和练习,终成一代书圣,以一帖冠绝古今的《兰亭集序》流芳百世。而我之所以倚重这头驴子,是因为···”
“是因为你从驴子的动作中悟出了拳法的要义,经过一系列研究和练习,终成一代宗师,以一套风华绝代的八极拳扬名立万,因此么,白鹅之于王羲之,正如驴子之于你了。”米璨笑着插话道。
吴钟含笑点头。
“原来如此,师父,那你这也应当是武学界一段佳话啊。”张弄潮道。
“佳话倒是不见得,驴毕竟是不入流的畜生,无法跟那端庄优雅的白鹅相提并论,因此么,我当时担心这事传出去后,人们会嫌弃八极拳的灵感来源于驴子而不屑于去学,就没往外说。”吴钟道。
“那今天咱者应当属于重大考古发现呢。”米璨笑道。
“师父,你为了我都抖出俩历史悬疑了,我要是不好好学武,简直对不起你这一片苦心,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让我通过模仿这头驴子而掌握八极拳的基本套路,对吧。”张弄潮道。
“错了,我不是要你模仿它,而是要你跟它对打。”吴钟笑道,“我曾想过,八极拳经过几百年的演变,跟我初创的时候应该有了不少的变化,我如果亲自演练,恐怕难以与那赵青山的招式完全吻合,况且你目前要学的不是八极拳,而是反八极拳,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八极拳如何演变,从驴子身上所悟出的那些基本法则,是改不了的,再者说,我的八极拳虽然是从它身上悟得的,但毕竟已经过自己的琢磨成了型,十天之内绝对不可能把你训练成能应付各种现代变招的高手,因此么,当前最好的办法,是你跟驴子打,只要能应付得了驴子发出的那些不拘一格却自成一派的招式,那么自然就潜移默化地学会反八极拳了。”
这番道理,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由一个真正的武术家经过几十年的潜心钻研后顿然悟得,虽然滑稽,却也是一个伟大的滑稽。
同理,柔中带刚的太极拳很可能就是当年张三丰通过阴-=茎悟出来的。
“让我跟驴打?”张弄潮问道。其实此刻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个农民都理解了吴钟的意思。
“不错,就是跟驴打,把驴当成赵青山,什么时候你能把驴放倒,什么时候你也就能把赵青山放倒了。”吴钟道。“并且,你必须保证在打斗的过程中不出这间屋子,学会在一定的范围内快速闪躲,否则的话,那就跟临阵脱逃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张弄潮默然,把赵青山当驴,绝对行。
“我看行,这畜生既然踢了我一脚,那咱们就得报仇,张弄潮,这任务本皇上就交给你了,争取把这笨驴给我放倒,等你到大明玩的时候,我赏你件黄马褂!”朱元璋笑道。
那农民在一旁愣愣地听着,又是皇上又是黄马褂的,满头雾水,试探着问道:“你们不能给我把驴子打坏了吧。”
“打坏了我们给你赔,这是一万块,你先拿着,就当是租金了,等十天以后你再来把这驴领回去就行了。依我看应该出不了事,这驴壮着呢。”米璨为让这农民放心,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交给他。
农民一见到钱,两眼瞪直了,喜道:“这么多钱,买头新的都够了,好嘞,你们尽管揍就行,千万别手下留情。”
“还不知道是谁揍谁呢。”玲玲看了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弄潮,调侃道。
这时候门铃又响了,沈万三打开门,是肯德基送外卖的小伙子,怀里搬着五个全家桶。刚要说话,却见了客厅里那头驴,甚是诧异。
从此以后,朱元璋闲暇之余又多了一样乐趣,就是看张弄潮单挑大蠢驴,这比武打片来劲多了,迄今为止,甭管是李安徐克还是杜琪峰,还没一个武侠片导演能有这创意。
可问题也接踵而至,张弄潮家里这几十平米的地方有点吃不消了。朱元璋催促沈万三抓紧时间赚钱,限他两个月内去市郊买栋带院子的别墅,沈万三拍胸脯保证没问题,说目前这生意正呈稳定的上升趋势,不出大差错的话,两年以后去包个山头盖座皇宫都行。
张弄朝非常不幸地应了玲玲的那句话,的确,从最开始的表演来看,不是他揍驴,而是驴揍他。
第一天,张弄潮战战兢兢地朝着驴屁股踢了一脚,没等他往回撤,驴蹄子呼然而出,脆快有力,动作简洁,毫不花哨,正中张弄潮小腿,却力贯全身,瘦弱的张弄潮比不得胖子朱元璋,身子轻得简直毫无定力,直接被踹到了门边上。“哐啷”一声,恰巧买菜回家路过门口的邻居震了一下,以为他家出了什么事,热心肠地敲门询问,张弄潮却不敢应声,反而是那一招取胜的驴得意忘形,啊喔地叫了一嗓子,惊得那邻居以为这孩子失去爹妈太久熬出了精神病,赶忙把楼上楼下左邻右里都招呼了出来,正欲往里撞的时候,张弄潮迫不得已开了门,众人见了屋子中央的大黑驴,眼睛看直了,老道的朱元璋忙出来打圆场,解释我是他舅老爷,上城卖驴没地方住先在这暂住几天,大家多担待。众邻居怕这驴扰乱了大家的正常生活,本想报告居委会,却又见张弄潮无父无母甚是可怜,方才罢休。
此后张弄潮终于可以心无旁骛,专心习武。朱元璋搂着薇薇和莉莉时而回房寻欢时而来客厅观看人驴大战,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依稀找到了当年那醉生梦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