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点,许安然倒是没觉得多意外,常年混迹于赌场的人沾染了毒品也实属正常。她觉得奇怪的是,如果尹赫真的是宋汝卿派人暗杀的,而这场暗杀又恰巧地被律凌辰利用了作为打击宋氏以及“画境”犯罪团伙的工具,那么他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知她,非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去挖凶手,然后再揪出这些内幕呢?
10月10日这天,天气终于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太阳总算是露出了一角,抬头,总算不再是阴云密布了。
静谧而典雅的西餐厅里,小提琴曲悠扬婉转,许安然安静地听了会儿,是她听过的曲子。
餐厅的环境挺合她的心意,餐桌上摆放了精致的花枝,只是坐在她对面的人,并不是律凌辰。
“我以为,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谈那些血淋淋的案子。”抿了一口果汁之后,许安然幽幽地望向对面的沈东驰。
沈东驰笑,“谁说要跟你谈案子了?”
“那你想谈什么?”
“这样的环境,你觉得我想谈什么?”沈东驰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许安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刚想开口,沈东驰却打断了她,轻声问她:“这首曲子听过吗?”
“听过,《水边的阿狄丽娜》。不过小提琴倒是第一次听。”
“那,关于阿狄丽娜的希腊故事,你听过吗?”轻荡着透明高脚杯中的液体,沈东驰不动声色地将许安然的微动作纳入了眼,然而,刺痛他的眼眸的,却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希腊神话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塞浦路斯的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每天对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少女的雕像。他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的奇迹。他的真诚和执着感动了爱神阿佛洛狄忒,赐给了雕塑以生命。从此,幸运的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沈东驰想表达的,无非就是那句,期盼爱情的奇迹。
见她沉默,沈东驰误以为她没听过,便轻笑着说:“没听过吗?我讲给你……”
“我听过。”许安然打断他,“我听过那个故事。但,神话毕竟只是神话,现实中,怎么会有人爱上一座雕像?就算爱上了,雕像又怎么可能成为活体?所以啊,那些所谓的奇迹都是假的。”
听及,沈东驰的眸底染上了深深的痛楚,他抿了一口红酒以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吗?”
许安然点头,“不然呢?”
他们都是聪明人,许安然知道沈东驰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而沈东驰自然也知道许安然的意思是什么。
只是,他以为,只要她和律凌辰的关系还未得到法律的认可,那么,或许还会有一丝丝的可能,奇迹会出现呢?
然而,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不会懂爱情。所以沈东驰根本不懂,律凌辰之于许安然,又或是许安然之于律凌辰,他们两个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外界又或是法律的认可。
“你生日,他怎么没陪你?”沈东驰转移了话题。
“他很忙。”许安然轻声说,而后眸子盈盈地盯着沈东驰,“而且,我猜你是知道了他在忙什么,所以才约我出来的吧?”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律凌辰了,这几日他虽然有回家,但却是深夜甚至快天亮的时候。他忙,她理解,然而今天连平日里闲来无事的江心都联系不上,她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东驰并没有惊讶于她会如此回答,沉默了片刻后他说:“‘绿叶’集团崩盘了。”
“什么?”许安然大惊失色。
绿叶集团属于律氏名下,是唯一一个主攻时尚圈和演艺圈的集团。夜南歌就是绿叶集团的当红花旦。绿叶,名字取自律凌天和夜南歌的姓氏,是律凌天专门为了夜南歌打造的一个集团。与律氏名下的其他集团不同,绿叶集团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律凌天的,有关于绿叶集团的一切,律凌辰全不过问。
尽管如此,以律凌天的能力,绿叶集团依然风生水起,甚至在律氏的整个金融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今天,沈东驰却告诉她,绿叶集团崩盘了。
“这……”许安然很想说这不可能,但看着沈东驰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良久后,她艰难开口:“难道……难道二哥出事了?”
“律凌天失踪了。”沈东驰说,看着许安然愈发苍白的脸之后眼底浮现了一抹愧疚,“很抱歉让你在生日这天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安然,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普天之下,谁能撼动得了律氏的地位?谁能算计得了律凌辰又或是律凌天?那日律凌辰公开了律凌天的身份,无疑给了那些想要将律氏屠灭的人狠狠一击:以为没有了律凌辰就没有律氏了吗?不,你们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另一个律姓的人,他长了和律凌辰一样的脸,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拥有着和他一样的能力。
光是一个律凌辰就足够他们应付了,又平白多出了一个律凌天,而且隐匿了这么多年。谁又能猜到,律凌辰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了多少?他向世人公开了律凌天的身份又是为何?总之,那些原本想借着舆论打击他的人,有些狗急跳墙了。
这一次,是律凌天失踪了。那么下一次,对方可能就会对她下手了。沈东驰之所以要急着告诉她,无非是担忧她会受到牵连。毕竟律凌辰的敌人,太多了,想利用他的弱点卡死他的人,也太多了。
“安然?”
许安然沉思着,越想着心里越觉得不对劲。服务生把刚做好的主食端上来,香气扑鼻,她看着竟也没了胃口。
沈东驰愈发担忧地看着她,“安然,我可以……”
许安然忽的猛然站起,打断了沈东驰的话,朝他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而后拿起自己的小包跑了出去。
服务生再端着食物送上来时,方发觉少了一人,只以为是去洗手间了。刚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沈东驰忽然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说了句“不用找了”,而后拿起了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准备走。
“先生,那花……”服务生有些愣愣,便叫住他问了一嘴。
“扔了。”
跑出去的许安然没走几步,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开车出来。自律凌辰公开了她的身份之后,她便再也不藏着掖着她是住在律家的,所以今日沈东驰打电话约了她之后,他是直接去的别墅接的她。
那么,她要打车吗?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难以打车。
她一边沿着街道小跑,一边回头张望着,一边又拨了电话给简诺。
沈东驰的车开在她身旁时她刚巧挂电话,他摇下车窗冲她招手,“上车。”
犹豫了几秒,许安然拉开了车门。
“对不起。”
趁着许安然系安全带的空档,沈东驰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两人都听到。
许安然有几分错愕地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笑得无奈,语气又恢复了以往那般,“今天的车费和之前的那顿饭和车窗算在一起,正好我去找律凌辰要去。”
闻言,许安然抽了抽嘴角,扔给他两个字:“奸商!”
“无奸不商嘛。”沈东驰笑了笑,心底却渐渐泛起了苦涩,默默地补完了刚刚没说完整的话:如果我的爱让你有了压力,那么,对不起。
律氏总裁办。
律凌辰微微抬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江柠,眉梢间尽显不悦。当然,让他不悦的还是她刚刚那句话。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次了。”律凌辰说,低低的嗓音里透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江柠站在他对面,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King,您的初衷已经一改再改了,这一次牺牲的是二少,那下一次?”
“闭嘴!”律凌辰眉心一觑,低喝。
“King!”江柠真的有些急了,“您真的不能再偏袒Aro了!”
此时,律凌辰显然已经失了耐心,“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
言下之意,江柠自然听了出来,咬了下唇之后,她抬眼,眸中尽是坚定与倔强:“如果您能守住初心,那么哪怕摘了我的头衔也无所谓!”
“King!”
一直守在门外的简诺忽然推开了门,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他顾不得律凌辰眸底已是阴云密布,焦急地说:“Aro已经知道了,正在来的路上。”
许安然赶到律氏楼下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碰到了下楼的江柠。
她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盯着她的时候有一瞬间是写满了怨恨与妒意的,心底忍不住咯噔,“你……”
江柠很快敛起了眸底的情绪,骄傲如她,哪怕再狼狈也不愿表现给任何人看,更何况对面的是许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