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然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活动了一下脚踝放松。她的前脚掌真的快要裂开了,便嘀咕:“还有多久才正式开始啊?”
她是这样想的,一旦正式开始之后,一来大家的焦点都会放在沈芳娇和宋辰亦身上,二来大家玩开了,她也会自动被忽略,这样她才有开溜的机会。
岂料沈东驰看了一下腕表后,给了她的心灵重重一击:“还早着呢,人还没到齐,估计至少得再一个小时才开始。你想溜走的话,至少得等两个小时。”
“为什么?”
“因为……”沈东驰似笑非笑,轻咳一声后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至少得到那时候,才能脱身。”
“……”许安然无语,便翻了个白眼,“我自己能走。”
“现在是还能。”沈东驰说,“不过,一个小时以后就说不准了。”
一个小时后,人都差不多来齐的时候,宴席才正式开始。
许安然扫了一眼全场,果然七大财阀的人都聚齐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领域的佼佼者,以及附属于各大财阀之下的股份公司的老总。见此状况之后,许安然便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几分,把眼神投向了坐在台下最前方的沈连骁夫妇,他们看似在专注地听着台上主持人讲话,但实际上,能将女儿的生日宴设成一场商业鸿门宴的人,真的是在听主持人的说辞吗?
将视线移下台之后,许安然便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点心,继续无聊地到处飘忽着视线。妹妹生日,沈东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和沈连骁等人一起的了,所以便留了她独自一人好生无趣。沈东驰怕她乱跑,还特地交代了她坐在靠后一点的位置。
百般无聊地将桌上的点心碾碎,许安然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了不远处的律凌辰。他紧抿着嘴唇,微微仰着头似认真观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身旁坐着的已不再是夜南歌,这让许安然心里好受了些许。只是,他不告诉她,应该是不希望自己来的,若是知道了她在了现场,会不会干扰到他今夜的行事?
正凝神而思的许安然,并没有注意到音响传出来的声音已经悄然把焦点影射到了她的身上。她依然打量着律凌辰,却不想他忽的眉心一皱,侧脸,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灯光照得他的脸有些恍惚,许安然一下就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她,却一把被人拽住了手臂,拉得站起了身。
回眸,却是对上了宋辰亦不愠不火地黑瞳,他微微朝她伸了胳膊,示意她挽着。许安然愣了老大半天没反应过来,全场的人便都将目光投放在了她身上。宋辰亦微微觑眉,低声道:“挽着。”
许安然回神,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照做了。然后,便由宋辰亦带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走上了台。期间,她仿佛看到了台上聚光灯下几张表情各异的脸,蓦地反应过来之后,一股子凉意却倏然窜上了心头。
原来……
迈了最后一步之后,宋汝卿便如慈父一般含笑从宋辰亦手中接过了她。期间,她脸色已苍白如纸,任由宋汝卿当众澄清了传闻,而后作为男方家属宣布了宋沈二家的婚期,而含沙射影地暗示了,她,与沈东驰也有着不简单的关系。
洗手间内,许安然对着马桶一阵阵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胃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连带着她的眼圈也红了。
自她刚刚从台上下来,便有不少人向她敬酒。她还是同沈东驰一起走的,起初沈东驰会替她挡,后来实在是不行了,她才硬着头皮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酒入愁肠,将她原本就不算太清晰的意志力一点一点瓦解。直到实在绷不住,她才捂着脸跑到了洗手间,想要将刚刚喝下去的酒全部都吐出来。
原来,她的出身还有这个用途。
刚刚宋汝卿的一席话,已经向外传达了宋沈二家关系已然牢不可破。宋氏度过了危机,却也离不开律氏的出手相助,这又暗示了宋律二家达成了合作关系。而律氏与夜氏向来交好,夜氏虽然不会表明了与宋氏的合作,却也绝不可能与之为敌。
按下了冲水之后,许安然拿纸擦干净了嘴,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不知怎的又冒出了沈东驰那句“你现在还能自己走,一个小时以后就说不定了”,他,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调整好了呼吸之后,许安然深叹了口气,做好了再面临一波敬酒的准备,手刚欲覆上门把手,却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让她的手立即僵在了门上。
“娇娇,怎么回事?你还是要嫁给宋少吗?”
“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无能为力。”
“可是你……”
“好了,婚期都定下来了,算了吧。”
“你大哥不是也能娶宋家的人?宋沈联姻为什么非要搭上你的幸福?”
声音远去之后,许安然才缓缓推开了门,眉心已经觑作了一团。转而一想,沈东驰的那句话用在沈芳娇身上也是对的,生在豪门,有许多事情其实都无能为力。照刚刚那两人的对话,沈芳娇是不爱宋辰亦的,那么宋辰亦,又爱沈芳娇吗?
水龙头是感应红外线的,她看着镜子,将手伸了过去,便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倾注在手心,有些凉意,刺激了她有些浑噩的大脑。这一晚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要想了。
可上天,偏偏还是要逼她再动一回脑子。
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人的面容,似悄无声息的。若不是许安然认识那个人,恐怕就要被吓到了。
“你也不是很能喝嘛。”夜南歌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洗手台上,然后去洗了手。
许安然扫了一眼,是解酒药,眉心微微一皱,她略微不解地看向夜南歌,“你……”
洗完手后,夜南歌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确认无误之后便看向许安然,报以微笑,并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夜南歌。”
“我叫许安然。”许安然虽不解,但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她觉得,夜南歌出现在这里却不是巧合,她是特意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两人手握在一起时,夜南歌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重复了她的名字,而后笑:“我经常听凌辰提到你。”
许安然的身体便僵了一下。
“开门见山吧。”将她的反应尽收于眼底之后,夜南歌说:“要怎样你才会离开他?”
多老套的情节和戏码,许安然虽然没有看过太多的偶像剧和小说,但这一幕也见得不少了。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夜南歌眼底窜过的一抹情绪。
是心虚。
见此之后,她心底的愁云便散开,唇边漾起了自信的笑,说:“我不会离开他。”许是借着酒力壮胆,她才敢直视着夜南歌,说出这样一句话。然而,脸上还是浮现了两朵小红晕。
“你帮不了他多少。”夜南歌说,“即便你现在被冠上了‘宋家大小姐’的名号,你依旧帮不了他多少。”
“我相信他。”许安然忽的说,“我相信他有解决的能力,而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旁。”
“可……”夜南歌眼底浮现了一抹迟疑,“他现在给不了你任何名分,甚至都不能公开承认他和你认识。”
听及,夜南歌以为许安然的情绪至少会有所起伏。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不被心爱之人所承认,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一抹犹豫。可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许安然也是个精怪,说话不太按常理出牌,思考问题的路数也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样。
可以见得,那个人说对了。
此刻,许安然唇边的笑意扩大,她缓缓凑到了夜南歌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夜南歌的脸色一变,看向许安然的神情充满了惊讶,隐隐地还有一丝赞赏在里面。
许安然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之后,便笑,步履不稳地走出了洗手间。
只是,生来方向感就不强且有些微醺的许安然,出了洗手间便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虽然刚刚才洗手间时吐了不少,但,一般这种能够出现在商宴上的酒都不会太差,后劲十足,所以这个时候许安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想扶着墙赶快找到出口,然后回家。
奈何,她越是想要找到,却越是找不到,七拐八拐地便进入了几条纵横交错的长廊,两边都是贵宾室,一些不喜出席热闹场合却碍于与沈宋二家交情的人便三五为伴呆在贵宾室里谈天说地。
下意识的,她觉得律凌辰就会在这些房间的其中一个之中,可能在和谁人闲聊,也可能在商谈公事。她顾不得想其他,只想要赶紧找到他,想要他带她回家。
一连推开了好几扇门,要不就是空的,要不里面的人她一看便觉陌生,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之后,许安然又去推了下一个房间的门,然而,手刚覆上门把手,里面传来的窸窣声却让她神经忽的一紧,紧跟着竟清醒了几分。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了才隐隐听得了几个关键词,然而最刺激她大脑的无非就是两个名字:宁俞婧、律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