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她主动来找她,聪明如江柠,自然猜到了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有事快说,我还有事要办。”江柠的语气不冷不热。
“我只要一样东西。”许安然抿了抿唇,“我要七八月份的任务部署详案以及计划书。”
KD-L组织每年要接的来自雇佣方的任务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多数时,都是为了律氏服务。律凌辰是个做事有规划的人,每个任务之前,都要开大大小小十多次的会议将事情落定,而后命人拟一份草书过目,经他更改之后再交给江柠安排下属去办,因此,每一个计划执行之前都会有详细的任务部署。
闻言,江柠的眉心泛起一丝不悦,“这是组织的高级机密,除了King,谁都不能随便拿走。”
许安然知道江柠是对律凌辰唯命是从的主儿,但这个时候她自然也万万不能搬出自己和律凌辰的那层关系,思来想去只好低头,语气诚恳地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了。”
却换来了江柠的一声嗤笑,“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养你的身子让King少操点心,这样他才能专心下来对付别人!”
“江柠!”许安然强压下了不悦,明了硬夺不来,便换了方式,问她:“那好,十月份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不能嫁给他,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然而,这句话听到江柠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她误以为许安然是来秋后算账的,便冷嘲热讽地说:“你也真够记仇的,几个月前的事情都能翻出来。那好,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不配!你迟早会害死King的!”
江柠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被经过的乔存听进了耳朵。往日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他了解江柠和许安然的为人,想来江柠情绪竟如此激动,为了避免两人继续争吵下去导致事态更加严重,他便上前低声喝道:“吵什么?江柠,你少说两句!这样的话要是传到了King的耳朵里,你比我更清楚后果是什么!”
语毕,他看了许安然一眼,便也离开了。他还有公务在身,今日不过是来取一份文件。
乔存走后,许安然直视了江柠愠怒的眸子,不咸不淡地说:“骂够了,总能告诉我原因吧?”
江柠却不买她的账,即便她好言相问,她的态度却依旧强硬,冷哼了一声,道:“身为王牌大侦探,这点事情还查不出来吗?Aro,King是那样偏袒你,你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找我,只会打了他的脸。””
见到尹思初的时候,许安然着实地惊讶了一番,紧跟着是涛涛的恨意席卷而来,脑中立刻回放起了那日她躺在手术台上,冰凉的仪器在她身下时,她肚里的孩子化作了一滩血水,流离了她的身体。
那日的痛,依旧历历在目!
这日,她本是筹划着要来组织偷出江柠死活也不肯给她的任务部署,选择了江柠外出任务的空档,但想着江柠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私藏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处,便径自跑去了律凌辰的办公室,找了一大圈却没见到可疑的东西,却七拐八拐地拐到了关着尹思初的地方。
是地下室,但,许安然从未去过这里。
室外有人看守,是个下属,许安然叫不上名字的那种,但听闻他是江心的人。他告诉她,里面关着的人是尹思初,她便立即要求他开了门,然后她便闯入了。
她承认,她是有点儿冲动了。但,她好不容易才从痛苦之中走了出来,如今却像是已经结了痂的伤疤被硬生生地撕开,鲜血汩汩。
“尹思初。”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之后,许安然盯着跪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一身狼狈模样的尹思初,握着枪的手便不由得紧了紧,缓缓举手,枪口对着尹思初的头。
她的枪法,是律凌辰亲手教的,但,她却不曾用枪打死过一人!
原本在守门的人被许安然夺了枪,想到了江心的嘱托,生怕许安然一个激动便把尹思初打死了,便跟了进来,见状后急忙在一旁制止,“Aro,你不能杀她!King和心姐都说要留她活命!”
“住嘴!”
许安然怒喝了一声,将那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平日里,许安然为人和善,古灵精怪,从不曾用过这种语气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看她的模样,似乎真的很生气,那人便站在一旁干着急,生怕她会一枪崩了尹思初,便偷偷退了出去。
而听到动静的尹思初,缓缓抬了头,一脸狼狈的她,眸子却是精准无误地对上了许安然那双近乎喷火的眼,唇角微不可耐地往上扬了扬,声音微弱地说:“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了。”
是!许安然早就恨不得杀了她了!如果不是她,她的孩子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
然而,当尹思初微微抬头的那一瞬,许安然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因是阶下囚,尹思初穿得不多,冷得她瑟瑟发抖的,却是让许安然一眼看见了她的腹部!
尹思初……怀孕了?
接到属下电话的时候,江心正在与聂彻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因此这个时候打入电话的那个人便成了撒气桶。
“干什么?”江心极为不耐地问电话那边。
那边急急地说了一句“Aro冲进地下室了!还拿了枪!”,江心的神色便骤然一变,快速挂断了电话之后便起了身。
如果不提及地下室,她不会想到她心中还扎了一根刺。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苍白的微笑看向聂彻,道:“我想我没空和你争了,Aro回来了。”
地下室中,许安然虽拿枪指着尹思初的头部,食指却在扳机处犹豫了许久,嘴唇也颤得不轻,良久后她才开口问:“谁的孩子?”
听出了她的颤音,尹思初轻轻勾唇,仰头把黏在脸上的头发弄到脑袋后面,反问她:“很重要吗?”
许安然气得发抖,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问你是谁的孩子!”
“我的。”尹思初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末了又做恍悟状,补充:“哦,准确来说,是我和聂彻的孩子。”
许安然几步上前,掐住了尹思初的脖子,“你这个贱人凭什么可以有孩子?你造了那么多的孽干了那么多的坏事,难道不怕这些都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许安然情绪激动,那一重带有攻击性的人格,终于在这般刺激之下再度出现了,只可惜,律凌辰此时不在她的身边。
尹思初的脸因为缺氧而泛起了青紫色,待许安然骂完之后,她虚弱得看着近在咫尺却只是模糊黑影的许安然,轻声道:“许安然,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个孩子……是聂彻的啊。律凌辰已经整垮了律家,聂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忍心杀死他的孩子吗?”
“不!你骗人!”许安然嘶吼,“尹思初,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凭什么说它一定就是聂彻的孩子?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可以放过你!就算它是聂彻的孩子,我一样要用你和它的血祭奠我的孩子!”
她失去理智了。
本来,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又痛失了生母,再加上越来越多的秘密被刨了出来,本就心力憔悴的她,情绪已经积压至了一个至低之处,如今,尹思初却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心赶到的时候,尹思初近乎要咽气了。她慌乱地看着一直在用力的许安然,喊道:“Aro!不可以!”
许安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无视了江心的存在。
江心忙叫上下属将许安然拉开,又赶紧吩咐人来把医生叫过来,再看到许安然的神情时,江心心里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蔓延了开来。
她记得,不久以前在别墅,许安然掐住她的脖子时流露出的也是这样一个神情。
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神情。
将许安然带离了地下室之后,江心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区,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平复心绪。事实上,她自己现在的情绪也有些糟糕,受到许安然的感染,心中更是烦躁。
尤其,当下属很没有眼力见地跑过来小声告诉她们尹思初动了胎气需要去医院的时候,江心怒了,揪着下属一阵狂骂,而后丢下一句“那个贱人不配当妈!”
下属吓得不轻,听到江心这句话之后自然明了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要去办的时候,许安然却忽然叫住了他。
她叫住他,却没有马上说话,似是纠结再三,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把她送去医院,派人看着。不要走漏了风声,尤其……尤其是关于她怀孕的事情。”
一听,下属似乎偷偷松了口气,刚准备离开时,江心却又叫住他,许安然不悦地抬手,“按我说的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