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慌忙将甩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回去,又将一个口香糖盒子大小的瓶子握在了手心。
片刻后,她努力将呼吸和心跳调节到了正常的频率,身体的不适感渐渐退散了去,方才一瞬的快感似乎也冲淡了身体的疼痛。心想着她要是再不出去,恐怕要引起怀疑了,便又一次艰难地站起,却猛地发现,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滩血迹。
那血刺激了她的大脑中的某一根神经,心跳便似乎停滞了,随即有湿热的液体涌上了眼眶。
她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许安然跪在了地上,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颤抖着去触摸那滩殷红。
是她的孩子吗?她的孩子还是舍不得离开她的身体,她的孩子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是她抛弃了它!是她杀了它!是她剥夺了它出生的权利啊!
触手冰凉,血迹却触目惊心。她看了手上的血,滚烫的泪砸在了手掌上,冲刷着血迹,她的心,却更痛了。
终于收拾好了走出洗手间,便见到律凌辰站在外面等了她多时,她的鼻头一下就酸了,如果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应该是会高兴的吧?但,若是他又知道了那个孩子被她亲手杀死,他,会不会恨她?
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律凌辰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微微在颤栗之后,他觑眉:“身体不舒服吗?是生理期了吗?”他记得,她在生理期的时候会肚子疼,要命的疼。
他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每次见到她经历时,他情愿是自己疼了。
闻言,许安然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顺着接了下去,声音微弱如蚊蝇:“是啊,生理疼。”
“比上一次还疼吗?”他看她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便一把将她抱起。
许安然一惊,便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别胡说。”律凌辰喝止了她,抱着她快步往外走去。
许安然心里却是更疼了,也只能死咬住唇。她可千万不能让律凌辰知道啊,他袖子上沾的血是……是他的孩子的。
这样想着,她却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刚开始是默默的流泪,后来越流越多,便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律凌辰吓了一跳,忙加快了脚步,并安慰她:“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她却如惊弓之鸟一般立马想要挣脱他,手虽紧搂住他的脖子,腿却开始用力想要挣脱他,嘴里还不停地喃喃“我不去”,越哭越大声。
奈何她是病体,又加上力气本就不如律凌辰,见挣脱不开,她心中积的怨气便一下子喷发,手也开始拼命捶打着律凌辰,大哭着喊:“放开我啊,放我下来!我不要去看医生,我不要!”
律凌辰心里一痛,停了脚步任她捶打,低低的嗓音有些许无奈:“然然,我不会放开你的。听话,去看医生。”
许安然哭得更凶了,手没了力气推搡,她便张了嘴咬他的肩膀,用尽了她的力气,律凌辰却依旧一声不吭,待她松了口他才看向她,目光柔柔,似是在宠溺一个犯了错了孩子一般,轻声说:“听话。”
许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医院里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他便只穿了一件衬衣,她刚刚力度她清楚,他的肩膀应当至少是破了皮。见他仍旧不放开,甚至刚刚连声都没有吱,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末了,拥紧他,头搁在他的肩上无助地低喃着:“对不起凌辰,对不起……”
律凌辰自然是不知道她这句“对不起”里面包含了太多,只以为她是因着生理期耍了小脾气而向他道歉,轻叹了一口气他说:“怎么办啊?跟你没办法发脾气。”
许安然心里一酸,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等许安然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她才哑着嗓子开口:“不用看医生了,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不行。”
“真的不用了,我们还是去急诊守着吧,万一有消息了你又不在……”
“Vico他们守着的,有事他们会通知我。”
听及,许安然心里却一个咯噔,下意识地问:“江心也在吗?”
“嗯。”
许安然便更加抗拒了,语气近乎强硬地说:“我不要去看医生,不要。”
律凌辰便停住了脚步,眉梢染上了些许严苛。
“你……”许安然知道来强的不行,便柔了语气,“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抱着我去看妇科多难为情啊。要不这样吧,我让江心陪我去可以吗?”
见他还是紧绷着下巴不松口,许安然又补充:“我衣服弄脏了,得先去换一下。而且,你的也……”
忍着腹部的疼痛废了大半天口舌,许安然的脸色愈加的苍白,律凌辰思考再三,终于同意了暂时不去看医生,许安然便偷偷松了口气,暗自祈祷等等江心不要露了马脚才好。
重症监护区的家属等候区,见到律凌辰抱着一脸苍白的许安然后,江心和顾问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江心,眼圈都急红了,问她:“怎么了这是?几天联系不上你可急死我了,你这丫头都……”
许安然连忙打断她,“我没事,生理期来了肚子有些疼。”
“生理期?!”江心错愕地望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你不是……”
“不准时。”许安然又打断她,“我的生理期不准时,没事。”
生怕她再多问几个问题引起了疑心,她赶忙示意律凌辰放她下来,她没站稳,一个踉跄,律凌辰和江心都忙扶住了她,趁着这个空档许安然朝江心使了个眼色,江心却发现,许安然的脸色异样的苍白,心里不知怎的就难受了起来。
难道,她……
“江心,陪她去换套衣服,然后去看看医生。”律凌辰低声将江心的思绪拉回。
江心反应了过来,连忙应和,然后扶着许安然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许安然和江心离开后,律凌辰便整了整衣服,白色的袖子上有了斑斑血迹,他没有多理会,只是问:“查到了吗?”
顾问原想问他要不要也换个衣服,因着律凌天的情况一直没有稳定,律凌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因此便备了些贴身衣物。见他抛出了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查到了。”
那片刻的犹豫自然逃不过律凌辰的眼,“是谁?”
“是……”顾问有几分迟疑,“Kervin。”
“所以说,二少在事故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
许安然冲了个澡,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换了身衣服后她担心江心问她,便索性直接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她提醒她,以后要多提防着Kervin。
许安然有意想要转移注意力,江心自然察觉到了,叹了口气也没有直接戳她的痛处,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心里很难受吧?”
一语双关,既像是在问关于Kervin的,又像是在问她别的。
许安然自然是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眼底的雾气又起,颤着唇沉默了半天之后,她才哽咽着轻声说:“不要告诉他。”
她说,“不要告诉他我有过孩子的事情,算我求你。”
江心耳尖,捕捉到了那个“过”字,虽然刚才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她还是有几分惊愕,第一反应就是,许安然在失联的这几天发生了意外,导致孩子没了。
“你……”心里除了对许安然的心疼之外,便是对那个孩子的惋惜了。说一点儿都不难过是假的,毕竟,她算得上是第一个察觉到那个孩子到来的人。
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江心只得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有多问,因为她觉得,如果许安然想说,她一定会说。如果她不说,那么她也没必要硬去揭她的疤。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也许你难过的时候她一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但她会陪在你身边,陪着你度过难关,这样就够了。
只是,江心也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很久之后,她心疼、自责,又悔不当初。
律凌天又进了一次手术室,进行了长达4个小时的手术。
事故发生时,律凌天反应快,很快解开了安全带跳出了窗子。但是因着跳的过程中车子已经冲出了保险栏,律凌天被那股力牵制了,以至于错失了良机,硬生生翻了下去,导致身体内脏多处受损,还有头部也受到了重创。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绝对的。比如安全带以及安全气囊,它们并不是任何时刻都能起到保命的作用,有时候,也会要命。如果当时安全带依旧系着,又或是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律凌天恐怕早已经不在了。车子翻了好几个圈儿,车身已经严重变形,若是里面有人,怕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