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匆匆而去的薛崇简,高力士心里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话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惠范与韦后多有交往之事,高延福是决计不会像高力士提起的,是高力士从高延福平时别的言行作出的推断,昨天听闻高延福说起去找惠范和尚的事情,更加印证了高力士的推断。
不过这原本仅仅是高力士放在心里的一个小秘密,谁成想刚才情急之下为求自保,居然给说了出去,也不知道薛崇简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处置呢?
不过高力士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话已经说出去了,再难收回,这句话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这就不是他高力士所能掌控的了。高力士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不要牵扯到自己了,太平公主和韦后,不论让哪方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他高力士提供给薛崇简的,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韦后还好点,即使知道了惠范的事情有人泄密,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猜到自己身上。太平公主行事作风心狠手辣,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知晓这个秘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高力士想都不敢想。
“薛崇简还是能靠得住的人!”高力士想了想,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事已至此,其实他也只能将宝压在薛崇简身上,盼着薛崇简人品不错,不会卖了自己。
话归两头,就在高力士还心情忐忑的时候,薛崇简的车驾,已经飞驶到了朱雀门外的兴道坊的公主府前。
公主府这时候早已紧闭门户,不过府总监一看来人是燕国公薛崇简,赶紧地打开了府门,跪在道旁迎接薛崇简的到来,并指示身边的护卫赶紧向内府通报。
府总监是公主府的旧人,知道在太平公主的四子四女中,这个燕国公薛崇简最有才华,精明强干,也最受太平公主的喜爱,所以这时候对薛崇简也是非常客气。
领命而去的侍卫不一会儿就飞驰而来,并且带来了太平公主的口谕,令薛崇简在东阙等候。府总监赶紧吩咐下去,自己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府正厅东侧子母阙内,便华灯齐明了,府总监带领一班奴仆、舞、乐伎,把薛崇简送进了东阙。
太平公主这时候已经歇息了,不过想这向来精明的二儿子今日是进宫去了,深夜来访,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报,于是简单地沐浴更衣之后,乘着轻便肩舆,上东阙来了。
“简儿!”太平公主到东阙时,薛崇简正在画栏边凭窗而立,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太平公主阻止了左右要提醒薛崇简的举动,轻步地走到了靠北的长榻上坐下来,这才亲昵地呼唤着儿子。
正在思考着如何向母亲提起惠范之事的薛崇简,这时候听到呼唤,忙从画栏边急步过来,叫着“母亲!”便一头跪在太平公主的脚前。
“简儿不必多礼,来吧,象小时候那样,就坐在妈身边吧!”太平公主拍了拍身边的长榻,笑着对薛崇简说道。
薛崇简看出来了母亲今晚心情显得格外舒畅,心中暗想一定要趁此机会,直陈利害,好好进言,将困扰他许久的惠范之事彻底解决。
“谢母亲!”薛崇简这时候没有推脱,说完这句后便卸去了脚上的长靴,倚着母亲坐在榻上。内侍上前把脱下的靴子拿走放在一边,又恭敬地退了出去,薛崇简这才发觉,除两三个贴身的内侍候立在母阙与子阙的通道内外,原本府总监带来的那些奴仆、乐,舞伎,竟都走得一个不剩了。
“母亲做事真是谨慎周全。”薛崇简心里不禁暗暗叹服,转头一看,却看到母亲大人这时候也正盯着他看。
太平公主那双顾盼灵动的双目,透出一种很强的贯穿力,这时候儿子在看她,她也正在审视着儿子。在她的眼中,薛崇简虽然还没来得及换下参加宫市时的便装,看起来更像一个市贾富商,没有半点王侯的威仪,但那双锐敏的目光,却令她暗自欣慰。这双眼睛是她的。这便是她在几个子女中,最喜爱这个儿子的原因之一。
迎着母亲有点询问的目光,薛崇简也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当下也不客气,轻声地说道:“儿子半夜叨扰母亲休息,实乃大不孝,还望母亲恕罪。”
太平公主当然不会因为这事情就责怪儿子,但是听得薛崇简如此有礼数,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笑着说道:“哈哈!真不愧是我大唐的国公爷了!”太平公主的笑声里,充满了自豪、爱抚,还参杂着些微的嘲弄,“在妈妈面前,也有仪有度的!”
薛崇简被母亲说得满脸通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再接下这个话头。
“简儿,这么晚了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在母亲面前,就别拘束了,直接说出来。”太平公主笑罢,眼里突然流露出几丝刚毅果断之色,一时间又恢复了平日镇国太平公主的威严,低声地对儿子说道。
“母亲!不说了吧!”薛崇简哽咽着说道。看到母亲那坚毅的神色,薛崇简一时之间又感到一阵的心酸,身为女流之辈,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上,母亲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就有个面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作为儿子的薛崇简,实在是开不了那个口劝诫母亲。
“呵!简儿!你怎么哭起来了?”太平公主惊奇地询问着儿子,不待儿子回答,她又恢复了原本的那份威严和霸气:“是不是今日的宫市,有谁有欺负你了?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看为娘我怎么收拾他?”
太平公主还以为是薛崇简受了气,这时候忍不住地又要为儿子出头。看着母亲关切自己的样子,薛崇简的心里更是难受,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朝堂之上异常险恶,尤其是舅母韦后,更是野心勃勃想做女皇,视自己的母亲为眼中钉。现在知道了惠范和尚居然和韦后多有交往,万一惠范和韦后要是别有用心,母亲的许多秘密都掌握到了那韦后手中!那后果将……
薛崇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不决,当他想到这一层时,浑身不觉颤抖起来。正想进言劝谏,刚喊了一句母亲,话未说出口,一个侍女却端来了两碗暖汤。
“简儿,吃吧!”太平公主从侍女跪捧的洪州玉瓷描金盘里,拿出一碗,递给儿子。薛崇简赶紧下榻跪着,双手从太平公主手里接了过来,坐回榻上侍母亲。
“今日不用你伺候了。”太平公主淡淡地对侍女说。
那侍女听罢此话,赶紧端起了盘子里的另一碗暖汤,放在了太平公主左边的木几上,然后低着头倒退出东阙去了。
“简儿快吃吧!在这自家府里,你就是妈的儿子,不必拘谨许多。”看着儿子半天还没有动,还在等她举匙,太平公主又笑着说道。
薛崇简心想:“趁这会儿边吃边叙家常,劝说母亲,她或许不会动怒,……”想到这里,他舀起一匙暖汤,笑着对母亲说,“母亲也吃吧!”
太平公主笑着点点头,却并不去拿匙。
“简儿!是不是今日宫市之上,有人议论为娘什么了?”薛崇简舀起一匙暖汤,正待送到嘴里,却不防母亲却突然将话题转向了一个严肃的内容。
“母亲,没有的事。”薛崇简嘴上连忙否认,却掩饰不住内心对母亲洞察力的惊讶,汤匙里的暖汤,不小心居然洒出来了几滴。
“唔?”她应着,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唉!简儿,在母亲面前,你还要隐瞒什么啊?”
“母亲,这——”薛崇简放下放下碗、匙,刚要解释什么。
“但说无妨。”薛崇简的耳边,却有传来了自己母亲那威严的声音。
事到如今,薛崇简知道已经瞒不过去自己母亲了,薛崇简面色苍白地缓了片刻,仰起头来望着母亲问道:“请问母亲,那西明寺的惠范和尚,母亲究竟怎样看待?朝野间有人议论……”说到这里,他却欲言又止。
“讲!”太平公主这时候重重地放下了碗匙,面色冷峻地说道。对于惠范之事,太平公主心里清楚朝野之间肯定有人借机议论,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为什么朝堂之上的这些宰相将军可以三妻四妾,自己为大唐的社稷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养一个面首又如何?
太平公主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但是却没想到今日,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半夜来访,居然也要说起这件事情,这让太平的心里,隐隐有点作痛。ps:新书第一次上推荐,小心脏忐忑不安,众书友求给力,收藏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