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对一件事毫无把握的时候最为焦虑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没有肉身的灵魂一样漫无目的的随处飘荡。一句为何不可早把肖家三人，尤其那父子两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审讯室忽然热闹起来，随着王姬的出现，她的身后跟了好几个男男女女一起进来。王姬来到徐宁身边站下，其他一群人也顺势都站定，肖乾这才看清他们的面貌，惊的一身冷汗。
心里在揣摩，他是来救我的？
他是来救我的，一定是来救我的，大哥。
“大哥！”便喜出望外的跑上前抓住刁民的胳膊，大叫一声。
“谁是你大哥？”刁民愤愤的甩掉他的手。
“大哥？”惊诧、惶恐、怀疑......
瞬间无数种念头浮出脑海。刁民是他活十四年以来唯一认定的大哥，甚至觉得他比家人对自己还要好，肖乾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几乎全是他的功劳。如今他和父母都被关在警局，本以为大哥是来救他的，没想到他却翻脸不认人。
记忆里小时候和姐姐的场景一直都在，只是肖笙离开的比较早，在他八岁那年就因为要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他，被父母安排出去挣钱。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再也没有人关心，变成真正无人爱的孩子，父亲每天不是赌场就是酒场，结交了一大帮的狐朋狗友。那些人里面有一半是窥探父亲钱的，有一半是窥视母亲美色的，他厌恶透了这样的环境。
父亲对他每天是在上学，还是在玩都从来不管。只要好好活着就行，其他的在他那里都不重要，甚至父亲还觉得他小小年纪能够结交到社会上的人很有本事，他便可以更加理直气壮的不去上学，每天沉静在游戏世界里面，直到认识刁民。
刁民的出现使肖乾的坏更上一个台阶，以前玩游戏是有钱就完，没钱就回家。认识刁民之后，他带着他学撩妹、告诉他游戏世界里有更多的乐趣、装备是可以买卖的、男人是不用工作的、只有做了大哥才算真男人、想做大哥要出手大方用心爱着兄弟们，就像他对待肖乾这样对待大家。于是他到处找钱，因为这一切都需要花钱，他还从心底感谢刁民把这个做大哥的机会留给了他。
慢慢的他在肖乾的心底扎根，他把刁民对自己的种种‘关爱’理解成是超越父母的爱，深入心底的温暖。所以，在家面对所有人时顾虑都少很多，大不了不回来搬出去跟大哥一起住。
“肖乾你知道他是谁吗？”王姬看着一直后退到墙角的他，缓缓走到他的跟前问道。
“大哥。”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就像小时候姐姐骑车夹到他脚吓得惊慌失措时，他安慰姐姐的眼泪。
“他叫什么名字？”大哥不是王姬想要的答案。
“刁、刁民！”这个名字他只是知道，今天确实第一次叫出口。
“对，他就是你昨天在跟我陈述案件时说到的那位刁民大哥，所以我今天去找他了解了一下情况，但是你知道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什么吗？”
“还、还有一个身份，不、不知道！”肖乾整个人已经像是忽然被排空一样，怔怔的靠在角落里。
“那你再好好看看那两个女孩，”王姬忽然转身指着刁民身边的两个女孩说道。
肖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是自己用烟头烫的两个女孩。脑袋里忽然一阵轰鸣，他还有一个身份跟这两个女孩有关？
牙根开始发出颤抖的声音：“还有一个什么身份？”
“我是娇的哥哥，”刁民目光冷淡，正常的几个字说的像寒冰一样刺骨。
“娇？是谁？”他知道一定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的名字，此时他希望是那个他只是吓唬并没有烫伤的那个女孩。
“是我！”
那天肖乾就觉得她的脾气很倔，不像另外一个女孩一直在叩头求饶，原来是跟刁民一个性格。女孩恶狠狠的看着他，朝前走了两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短裙。胳膊手肘都裸露在外，那一个个怵目惊心的黑色烫疤和白色裙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她的出列使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徐宁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身在其中怎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所为。就连蕙兰和肖强看到这个女孩的样子也明显怵了一下，肖强感受过被烟头烫伤的感觉，那是焦灼的痛，本以为他最多也就像自己当初自残那样烫两下女孩，没想到满身都布满了黑色灼痕。
女孩身后的人应该是她的父母亲，脸上写满了不舍和心疼，眼眶通红冒着愤怒的光芒看着肖强。
对，看着肖强。
“看着我干什么？”肖强被看的毛骨悚然，内心的独白是他虽然是我儿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下手这么狠，我也惊恐到了。
“老肖，你一定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女孩的父亲开口说道。
“你在跟我说话吗？”他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
“是，我在跟你说话。”
“我，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
王姬看着男人，本以为他会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他却只说一半忽然停止。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大哥的妹妹。”肖乾觉得目前自己除了跟他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肖家的儿子，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的姑父用命保的是这么一个龌龊无耻的人。他死的真是不值得，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这条命要回来吗？”
娇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肖乾和肖强的心上，虽然他们都不太明白女孩的意思，可这心里就是发毛不安。
“谁是你的姑父？从来没有人为我失去过生命，你别胡说。大、大哥是对我很好，教会我很多东西，但是他也，也没有为我失去生命。”肖乾惶恐。
“你只是肖家的儿子，”女孩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鄙视。
“肖、肖家，儿子。那......”他转头看向父亲，父亲正怵目的看着女孩，女孩也面如寒冰的看着父亲。
“你想知道我的姑父是谁吗？或是，你已经猜到了。”
是的，他几乎能断定她的姑父就是文革期间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的那位大哥。因为肖家也就欠这么一条人命，上辈子都是育人树人的老师，肖老虽说没有做老师也是从不曾失去书香后裔的节操，只有他肖强当年做什么发财梦，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欠上一条人命。
“你们是嫂子哥哥的孩子？”肖强看着女孩和刁民，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在哼。
他们还是听到了：“娇是我表妹。”刁民淡定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肖强冷哼一声说道。
“表妹，表妹？”肖强第二遍几乎是喊出来的。
“是！想不到吧！”
“你是，你是大哥的儿子？”
“对，我是你大哥的儿子；也是你儿子的大哥，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刁民忽然大笑，笑到眼眶发红，笑到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大哥，不是没有孩子吗？”
“因为那件事，因为他保护了你们承担下所有的过错，所以他怕牵连家里，牵连我和母亲，便连夜把我送走，也想用最快的速度跟母亲办理离婚。母亲坚决不同意离婚，只答应把我送走，从此我就过上漂流不定的生活。没法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吃饭、睡觉，那时候我喜欢出入黑暗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故意把自己扮成小混混，因为那样就会有人怕我，我就可以自保。而我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有儿子，送走。对，他们不是把你送走了吗？不是应该是都安顿好了，你怎么还会在外流浪，你现在不是在，在舅舅家生活嘛！”肖强惊愕的同时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自私吗？我当时不管去谁家都有可能给人家带来家亡的灾难，你说我该去谁家，去你家可以吗？”刁民忽然咆哮起来，眼里打转的泪水终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
“我也是一直到舅舅结婚才回来的。”
“可，我经常去你家，还是一次没见过你。”
“我见过你，很多次。”
“你......”
“肖乾，我跟你说的那些鬼话我没想到你居然都相信，起初我接近你还担心骗不了你，毕竟你家可是我们当地有名的书香后裔之家，没想到那么好骗。”冷静后的刁民忽然微笑的看着肖乾说道，言语里满是鄙视。
“你，对乾儿都说了什么？”肖强瞳孔放大，整个人像是被淹没在大海里一样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我带着你的宝贝儿子一起打游戏，我告诉他读书没用，男人应该睡女人，睡的越多越酷；我还告诉他，他是你们肖家唯一的儿子，他要什么你们都会给，哪怕要你的命。”
“所以，你指使他杀徐宁，”肖强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跟笙儿一般大的男孩，心思会如此缜密的计划着这一系列的报复，就是为了让自己死。
徐宁也怀疑的看着他，王姬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没事。
“杀徐宁是你儿子做的，怎么能说是我指使的呢？如果是我指使的，那一定是杀你。”
“......”
“只是我妈不许我杀你，不然我不需要指使谁来干，会直接自己杀了你。你说，我反正都坏透了，不如现在杀了你和你的宝贝儿子，替我父亲和我妹妹，还有我自己的人生报仇怎么样？”
“你，你，你疯了！这里是警局，何况，何况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就是不想活了，所以我想拉着你们一起陪陪我。”
“你......疯了！一定是疯了！王警官，王警官！你们警察就是这样看着别人在你们警局撒野威胁的吗？”肖强完全乱了方寸，抱着一颗头拼命的挠，恐惧已经淹没全部意识。
“听他说完，”王姬淡淡的说道。
“你也怕死啊？我以为你早就跟我一样至生死于外了呢，毕竟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只不过是没能好好上学，人生毁了而已，都不想活了，像你这样的人渣还要活着干什么？”
“你也做过很多坏事，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只是没能读书，没能读书的人多的去了，还都不活了？”一旁的肖乾已经看清这位自己一直如似珍宝的大哥，他只是想要报复父亲报复肖家，却选择了报复自己。
听到肖乾的怒吼他忽然好笑的拍起手来：“现在倒是领会的挺快，果然我选的大哥就是不一般。”
“你别在说了！”
“怎么？这都不想听了呀，我要是再告诉你我根本没有玩过女人，根本不会打游戏，根本没有花那么多钱请兄弟们吃喝玩乐，从头到尾不良少年只有你一个，你是不是马上能够吐血生亡啊！”刁民走到他的面前，凑到他的脸上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你在提裤子，那个女人还挽着你的胳膊......”
“那个女人只是我花钱顾来的婊子，她本来就是卖的，我给他双倍钱让他陪我演一出戏，还有你这么个雏可以睡，高兴都来不及，怎能不卖力的演呢！”
“你，为什么！为什么！”
“报复啊！”
“你要报复为什么要找我，你直接找他啊！”
“他反正已经毁了，报复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报复你才有意思，何况我就是想让他的儿子跟我一样上不了学，我所经历的黑暗我要你统统经历一遍。可惜了，我当初是多么的厌恶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而你才十四岁却很享受这样的荒淫无度的日子。”
“......”
“哦，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最近下体总是不舒服呀，里面还有颗粒状的东西......”他笑得更鄙视轻盈。
“是......你怎么知道！”
“哎！那个，这里，这里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告诉一下他吧，我有点说不出口啊！毕竟我还是一个处男。”
“处，处男？你，还处男？”肖强再一次被眼前的刁民震惊。
“是的叔叔，我还是处男，从来不曾碰过那些婊子，因为我知道他们‘脏！’”
“那你，那你，那你让乾儿碰了几次？”
“几次？天天唠！一天换一个的那种，这可不能怪我，因为他自己要每天换不同的，说那样才刺激。”
“混蛋！！”
“叔叔，您别生气啊！真的不关我的事，你不信自己问他！嗯？”刁民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乾儿，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肖强忽然对着儿子咆哮，吓得他哽咽难鸣。
“你知道你那里为什么不舒服嘛，啊！那是性病，是乱搞关系得的性病，治不好的！”
“欸，懂行的，肯定没少玩过吧叔叔！”
“滚！！王警官！我求你，你说怎么处置我们就怎么处置我们吧，你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肖家在他这一代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发生了，自己老婆跟自己姐夫生孩子，还一直保持联系直到姐夫死掉。自己儿子每天搞不同的婊子，染了性病还不自知。自己这一辈子算什么，算什么？
回忆塞满脑袋，从来没有正经工作过的他忽然想要挣大钱，却赶上时代的变革，不但没有挣到钱，反而赔上了全部人生。老肖家的唯一希望就指着这个儿子来重整起鼓，也好自己死后去见肖家的列祖列宗，可现在全盘皆输。却最终还是自己酿成大祸，恩人变仇人，这样的转变实在无法接受，几经崩溃的瘫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