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笙已经默默闭上眼睛,两行清澈的眼泪从眼尾流出,她都这样了,也没有一个家人来看她。难怪李岚生那次说自己只是个附属品,当时还很疑惑不解,现在是真正切切的感受到附属品的真意了。
不,不是现在,应该是在音乐节那天就明白。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想想这16年活的真叫一个渣、烂。自己是谁?自己不过是当年奶奶为了留住妈妈的一个靶子,爸爸困住妈妈的一个人质,妈妈拴死爸爸的一个把柄。而自己,只是一个烂泥里小草,人人都可以把她踩在脚下。
全家上下算是对自己好的爷爷奶奶,早就放弃她的监护权,凡是做个视而不见。爸爸在没有弟弟之前也许爱过她,但自从有了弟弟对她就只剩冷漠,妈妈应该也爱过她吧,不然为什么不跟爸爸离婚,和李大卿双宿双飞去。可为什么都爱过自己,最后又都不爱了呢?不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般残酷呢?
她想到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爸爸有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经常来家里吃饭,每次来都会给她带零食,有时候还会偷偷给她一些零花钱,她所有的连环画几乎都是攒的这位叔叔给的零花钱买的,当时有一个很大的邪念,想自己偷偷去上户口的地方把自己从肖家除名,然后记在这位叔叔的名下。后来,她真的去了上户口的地方,跟人家说自己不是肖家的女儿,自己是被拐骗来的,现在自己找到了亲身父亲,想要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上户口的工作人员对她说他们需要核实,说核实好了告诉她。没过两天,可怜的肖笙没有等到上户口的工作人员,却等来了那位叔叔和她的父母亲三人。当时的她害怕极了,一直低着头,只听见爸爸一直在跟那位叔叔咆哮,说自己拿他当最好的朋友,问他怎么可以背着自己跟妈妈干出那种事来。那位叔叔和妈妈都很委屈,他们同时说,只是最近来家里吃饭才彼此认识的,怎么可能自己是他们生的。此时的肖笙感觉他们说的不是自己要的结果,便鼓起勇气抬头说自己是叔叔和叔叔老婆的孩子,不是肖强和蕙兰的孩子。
那位叔叔当时的表情至今肖笙都还记得,他先是咯噔了一下,因为他根本没有老婆,然后转头看着她。她满眼期待的看着叔叔,叔叔似乎看懂她的诉求,便对爸爸妈妈说是一场误会,可能孩子觉得我平时对她好,对我有所依恋,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就收下她做义女吧。
肖笙心想义女也行,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的时候就去找义父,可爸爸妈妈拒绝了他,肖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白煜看着躺在床上的肖笙,轻轻的帮她摇下病床,帮她拉被子的时候发现了她眼角的泪水,已经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思绪飘渺了片刻,赶紧帮她盖好被子匆忙走出病房。他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抽烟,这个烟还是刚刚在医院碰到的一个熟人非要给他,才拿着放在口袋里的。现在双手插兜正好摸到,痛心疾首的他就这样魂不守舍的点燃了。
不会吸烟的他深吸一口后,被呛的一阵咳嗽。这么难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抽?就像肖笙的父母明知道这样对待肖笙是不对的,甚至近乎暴戾,但是他们还是无动于衷。为什么?她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到底有什么错,要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全部算到她的头上?不对,16岁的少女没有错,错的是她的生命,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变得连生命本身也有错了?可这份错不是也应该是父母的吗?为什么要让子女承担?
还清晰记得音乐节那天,肖笙的妈妈那张狰狞的面孔满是戾气,把全身的力量全部使在手上,她生怕肖笙咬伤李岚生。所以,用尽全部力气在拨肖笙的嘴,生生的把她的脸颊内侧拨伤了一道2公分的口子,去医院的时候还一直在流血,医生说伤口太深需要缝合,已经昏倒的肖笙生生被缝合的痛感痛醒。最后发现李岚生的胳膊不过只留下来一排牙印,她根本做不出像他们对待她那样的狠,她说过心软是她最大的缺点。反而,李岚生生生的从她的头上薅出一把头发。
一阵微风吹过,白煜合了合衣衫,扔掉手上的烟转头看了一眼病房。最近因为肖笙的事,自己已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起她眼睛都会瞬间湿润起来。他揉了揉鼻梁连同一起揉了揉眼睛。
“你们看,她又来上课了!”
“不是说去亨利学音乐了嘛!”
“你不知道啊?被开除了!”
“啊?为什么?”
“听说大闹校长室的,可把那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名人徐宁老师气坏了。”
“他为什么生气?”
“哎呀,你真是孤陋寡闻,他是她的专课老师呀!一对一授课的那种!”
“妈呀!这就叫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谁说不是呢!”
那次事音乐节事件之后,李岚生就回到以前的学校上学了,正无聊的在闲逛,就听见坐在花台边上的两个女生在议论她,便悄悄的坐在他们的后面偷听起来。
“还有亨利音乐节那天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不是都被开除学籍了吗?亨利音乐节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别看她才14岁可厉害了,我真是佩服她!”
李岚生听到这邪魅的笑了一下,心想不用学音乐自己都已经开始有粉丝了。
两个女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危险,继续旁若无堵的聊着。她们从她如何激怒肖笙的爸爸,聊到肖笙爸爸如何将计就计的还击,又从她的一句妈妈,聊到爆炸四面八方的上一辈情色新闻。李岚生听得已经五指握拳,牙齿咯咯作响。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爸爸和妈妈,她强忍着快要喷发的怒火继续听着,她想知道谣言是谁传到老家来的,明明是在省城发生的事,为什么老家传的有鼻子有眼。
在两个女孩就要起身走的时候,她走出来拦住了她们,吓得两个女孩连忙不停的摇手说不是自己说的,她们也是听别人说的。李岚生却笑嘻嘻的佯装一头雾水的问她们怎么了?自己只是路过这里,看见他们头上的发卡非常好看,想问一下在哪买的,可不可以带自己去买。两个女孩听后长苏一口气,然后三人便手拉手的一起去买发夹了。
李岚生一步步取得这两位女生的信任,她给她们买好吃的,买文具,送发夹,渐渐的三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李岚生也知道了是谁跟她们八卦自己的了,在她的怂恿下,两个女生正式入伙她的计划中。
那两个女孩约跟她们八卦的女孩,一起去当地一颗有名的古树那里玩,女孩这几天也听说了这颗古树,还吸引了很多外地人跑来看。当她们到古树那里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女孩有点害怕就提议回去。忽然,李岚生从古树的身后出来站在她的面前邪魅的笑着,女孩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上当了,掉头就跑,却没曾想身后是一条河,女孩直接冲到河里去了。
那两个女生吓得全身像筛糠一样,说话都说不清楚。李岚生呵斥她们道:“救什么救,死了不是更好,都不用我下手了。”
“可,可,可是,可是,她,她,她不见了会,会有人找的,找到了我们就完了,还是赶紧喊人吧!”两个女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喊什么喊,看你们谁敢喊!”李岚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指着她们,全身充满了戾气,两个女孩更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不喊,不喊,不喊!”连连摆手表示听从她的一切安排。
李岚生看着河里的女孩扑通扑通的打着水花,不停的朝着她们喊救命,眼泪都笑了出来。她从扑通扑通一直看到女孩浮上水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回来后的两个女孩就都病倒了,嘴里还乱七八糟的说着胡话。那个女孩的家长发现女儿失踪焦急的报了案。事情本就很简单,没有悬念,没有技术的处理,很快警方就找到约女孩的那两个学生。她们因为害怕,一直咬定说不知道,不记得,后来在家长和警方的一再安抚下平静了很多,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警方。
李岚生因蓄意谋杀罪被捕,考虑还是未成年减轻发落,叛有期徒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10年。李大卿被警方管教,教育失职罢免教师资格后,便一病不起。蕙兰也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开始不修边幅,不追时尚,整天呆滞的坐着,任凭肖乾怎么闹腾她都无动于衷。
肖红以自己没钱为由,不愿给李大卿治病,乡里统一捐了一次款帮助他治病,可他自己不配合治疗,最终乡里放弃帮助。没过多久就死了,肖强还是顾忌了大局,去帮助姐姐一起料理了他的后事,临死的最后一刻他却紧紧抓住蕙兰不肯撒手。
肖笙以请不到假为由没有回来参加他的葬礼,肖强也没有勉强她。她还是每次一发工资就送回来给父母,还是每次只要到10元或20元的生活费。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的过了6年,虽然与以前的日子没有太大变化,但也没发生太大的事故。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工厂上班她已经很满足,起码一年只需要面对四次那样的战火纷飞的家庭,其他时间都是幸福的。
这六年里她不在叫徐宁徐老师,跟着白煜一起叫舅舅了,也不叫白煜,白煜哥哥了,直接叫哥哥。白妈妈白爸爸收了她做干女儿,一直对她疼爱有加。那个家她早就不当家了,全当还债,白家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常常跟白妈妈撒娇说自己会一辈子缠着她,然后孝敬她,和哥哥一起给她养老。每当这个时候,徐宁都会摸摸她的头笑着说:“还有我呢!”她也都会爽朗的回到:“一起养!一起养!”白煜则会调皮的说:“你我差不了几岁,我们互相养,互相养!”小小的屋子里便会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这六年里她和白煜、徐宁一起去看过李岚生,她憔悴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因为之前关系就不好,所以见面显得十分尴尬,寒掺几句便离开了。徐宁说希望她在里面能够真的改过自新,以后出来好好做人,未来还是有希望的。白煜和肖笙默默的没有做任何回应。
六年后
“笙儿,你赶紧送2000元回来,你弟弟出事了!”正在工作的肖笙手机忽然想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弟弟怎么了?没闯祸吧?人没事吧?”肖笙听到母亲急促的声音,心里不安起来。
“人没事,你别问了,先带2000元钱赶紧回来一趟。”说完母亲就挂断了。
肖笙提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城里工作,也不怎么回家,说实话跟这个弟弟没什么感情,但是听说他出事了心里还是一阵莫名的担心。但是,母亲让自己带2000元回去,自己到哪里去弄?这么多年每次一发工资就全额上交,这个手机还是跟他们申请买的,其实也是为了他们找她方便,省的每次找她都要跑到工厂来。她不想看到他们到工厂来找自己,她也知道他们也不愿意跑来这里找她,所以就答应了她买一个手机方便联系。
这次母亲张口就要2000怎么办?刚刚在电话里她刚想说自己根本没钱,自己每次工资都全额交给了他们,自己一个季度的生活费只有20元,可是她把电话挂了。
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