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阿婆忽的出声唤道。
国师大人上马车的步子微顿,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子:“若是方才那事,阿姊先前也不是没试过,当初三天三夜都没纠正的,你如今还想如何?”
阿婆皱了皱眉,将溯影额上的疤痕转了过来,给国师大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事我确实由了你。可你瞧瞧这些个可怜的孩子!当初我便说过这事不能这般行,他们是无辜的,你也应了我,如今你是如何做得?”
国师大人轻嗤了一声:“你不早有预料吗?”
溯影、溯流两人听得直蒙,一双眼睛来回盯着瞧个不停,只是越听心越沉。虽知师父带他们回来时别有用心,可到底平静了这么多年,好似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乍然一提,心不由戳着疼。
阿婆瞪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溯流、溯影的肩膀:“乖孩子,你们还有事便先去,我跟你们师父聊聊就好。”
“好。”溯流垂着头点了点,溯影出声应道。
扶着失魂落魄的溯流上了马车,朝苏瑾招了招手,待苏瑾坐好了,马鞭一挥,溯影将疆绳一拉,马蹄微抬便也走了。
车厢内,那个素日如只麻雀成日叽叽喳喳不停地溯流乍然这般垂头丧气,苏瑾还有几分不习惯。
先前,孙俞材走时,他低落了一会儿,那个小伙伴走时,他也低落了一会儿,可从未如这般整个人好似彻底没了那股生气地坐着,确是第一次。
苏瑾揪了揪自己的袖摆,倒了杯水:“你可是怪着你师父?”
“我才没有呢!”溯流白了她一眼,接过水杯嘴硬道。
苏瑾弯了弯唇角,也不戳穿他:“那你现在这样是怎么了?”
“今天天气太热,我冷一冷不行啊?”溯流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恨恨地砸到了桌上。
“虽然以前阿姊便跟我说过,我们是要为师父办事的。可这么多年了,跟着阿婆,偶尔去看看师父,都对我们和颜悦色的,就仿佛……”他叹了口气,“真的如同在自家一般。”
苏瑾给自己亦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他突然明白了昨夜那短短一句话对萧洛而言,到底是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空着的手拍了拍他的肩。
“王苏,我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我想多了,怪不得师父这般,只是终究难免失落罢了。”
国师大人吩咐溯影所做之事在唇边再三打转,想起方才出来时溯影的下跪,苏瑾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驭!”溯影忽的喊了一声,马车一晃便停了下来。苏瑾微微掀开了帘子,是城郊的一角。
他们铺正门处的贫穷人家,再穷到底还是能在城中谋份活路,日子过得清苦而已。然这城郊处的一隅,清晰入目的便是一片荒野。
一条巷子下来,敞着门的人家十个有八个都是身着满身补丁地麻衣,还有那么一两户人家,那身装扮明摆地是方从田野中归来歇息的人。
苏瑾跟着溯流跃下了马车,溯影在前方叩门。
周围的人许是难得见到马车,个个都目放精光地打量着此处,有一两个因为看管的老人身子骨不好,跑了过来,却也只敢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瞧着。
“谁呀?”门内,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
打开门来却也只见是个单薄的身子,比溯影高了些许,却只及溯流眉间。
见三人衣着得体,他紧张地抠了抠自己的袖口:“几位大人可有何事?”
溯流当即上前一步,柔声问道:“大哥可是前夜西巷的更夫?”
溯流当即上前一步,柔声问道:“大哥可是前夜西大街的更夫?”
“是。”那人低声应了句,当即反应了过来,躬身道:“大人命小人该说的小的那日都说了,求您别再那贱内,小儿撒气了!我求求您了,高抬贵手吧!”说着,那人竟是要跪了下来。
苏瑾与溯流当即面色一凛。
“哟,王弟你说话不算话呀,咋怎么早便撒下了我先到了呢?我还特地饶了路去你们铺中寻人,遇着了微英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身后又来了一辆马车,将将一停,白正安便耐不住性子地掀了帘子,抱怨道。
饭桶搭了马凳扶着白正安缓步下了来,将将站稳身子,白正安望着他们前面僵持的两方稀奇道:“看来我来的还正是时候呀,这大戏都开始上起来了?”
“恭迎世子殿下!”苏瑾忽的转身跪下谄媚道。
周围人家一惊,纷纷下跪,方才才将将抬起的更夫,膝盖一软又是径直跪了下来。溯流-不解,却也跟着跪下,带头喊道:“恭迎世子殿下!”
白正安一展扇子,将苏瑾扶起:“都说过不必这般客气了,快起来吧!各位各位,都起来吧!”
人们还有些惶恐不敢,白正安吊儿郎当的面容一正,冷声道:“再不起便是抗命了?”
周围的人才互相攀附着,勉勉强强地起了来,一堆人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地站在一旁,掩耳盗铃似地偷偷打量。
嘴里还不住艳羡道:“老廖果然不愧是去京城里混的,随便来寻的人都是坐得起马车,有的还是个世子的!”
更夫听得羞赧,连忙挥了挥手:“老婶就别取笑我了。”估摸着几位贵人也不习惯,他只好躬身邀请道:“世子里边请?”
白正安瞧了瞧苏瑾,点了点头,朝饭桶招了招手,吩咐了放马车便也跟着进去了。
“几位大人,鄙室简陋,招待不周,只一些白水,还请见谅。”他颤着手将家中所有的碗盆都用了才勉强凑够了五个,提着个缺了口的陶壶,倒了杯水。
白正安稀奇地将这个一眼扫尽的屋子来回打量。
廖夫人如今鼻青脸肿地躺在一个局促的床板上,周围的衣服如今还乱七八糟地堆着,家什什么的却还整整齐齐地摆着,靠窗的一个高几上甚至还摆了个瓷瓶,插着一束萎蔫的桂花。
苏瑾微微垂了眸,心中有了几分成算,“廖大哥,你怕是有所误会,我等并非官府之人。昨日被带走的那人是我家掌柜。”
廖更夫的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陶壶砸碎,好在溯流及时接住,他颤着手转过身道:“此事都是官府定论,你来寻我也无用,你还是先去寻官府吧!”
“廖大哥,寻你真的无用吗?”苏瑾追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将房门拉开:“几位若是要与我说这事我是真的无能无力,还请诸位去官府处诉苦。”
苏瑾抿了抿唇:“那您方才在门前那番话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