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前挥别燕青后,李师师正往屋里走,却见一白衣清瘦的身影负手立在院子里。“师师”回首却见是周邦彦。
“邦彦...”
“这些日子不见你来找我,想你也是忙着的吧...”周邦彦伸手揉揉李师师的头,却被李师师退一步给躲开了。周邦彦脸上的笑容一滞,讪讪收回了手。
李师师面色复杂痛苦地走进房间,手撑在桌边,背对着门口,不敢面对周邦彦。
“你心里有别人了,对吗?”周邦彦阖上门,无力地靠在门上。
“我...不值得你对我好!”李师师艰难地闭上了眼。
“呵呵...呵呵...”周邦彦自嘲地笑着,“是上次在尚书府救你的人,对吗?”
李师师沉默不答,一室的空气仿佛凝固般,沉闷得让人呼不过气,“对不起...”周邦彦一个箭步冲上前,扳过李师师的身体,双手用力地扶着她的肩膀,劲儿大的恨不得揉断她的骨血,李师师却半分也不挣扎。
“赵公子!这么晚,您怎么来啦!”门外传来翠儿大声地叫唤。李师师闻声慌了神,上次不过和蔡攸交谈两句便惹来他的猜疑,现在自己和周邦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关了门,指不定得怎么着呢!李师师拉着周邦彦的手就往里间掠去,看着房内并无可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下把周邦彦拉到床边,“快!你先躲进去!”周邦彦疑惑地看了李师师一眼,愣了愣,还是依言钻了进去。
“师师”赵佶刚推开门,李师师立刻整了整衣衫,迎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李师师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
“呵呵,这是今日快马从江南送来的橙子,我吃着挺甜,就给你送来了。”赵佶并为留心到李师师的不正常,只是神色温柔地牵起李师师的手,将手里的橙子放在了上面。
“这些,让童公公送来便是了,你何必这么晚了还亲自跑一趟呢?”接过赵佶手上的橙子,虽然已是初冬,入手的橙子竟然是温热的,定然一路上他都是握在手里的,李师师内心歉疚地低头凝望着手里的橙子。
“其实,我也是想见你。”赵佶眼神温润如水,抬手轻柔地抚摸着李师师的脸颊,“咳咳...咳咳...”赵佶突然收回手,捂着嘴咳了起来。
“你...伤寒了,这初冬天骤寒,也不知保暖。”李师师轻轻拍着赵佶的背,责备道。
“不碍事,我身体好着呢,明日两场蹴鞠,发身汗就没事了。怎么不吃,要我帮你剥吗?”赵佶握着李师师的手,直直地看着李师师的脸,一脸温柔的笑容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你还有些发烧呢,这橙子都被你握得烫手。”李师师转身从门旁的小茶几上取过小刀,将橙子切成了八瓣,拿起一瓣尝了尝,“嗯,很甜...你也吃吧。”赵佶却没动手,把头往李师师面前凑了凑,双眼弯成月牙状,张大了嘴看着李师师。李师师笑笑,从桌上又拿起一瓣放在赵佶嘴边,赵佶却摇摇头。李师师疑惑地看着赵佶,赵佶朝着李师师左手上吃过的那瓣努了努嘴,李师师看了看手里的,嘴角抽了抽:我吃过的你也要,恶不恶心啊...赵佶见李师师不动,便自己伸头将嘴够到她左手边,张嘴含住了那瓣吃过一半的橙子,“嗯,吃来吃去,还是这瓣最甜...”赵佶笑着眯起了眼,享受似地咂了两下嘴。
“那个,我近日新学了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吧...”李师师一想起床下的周邦彦,怕再这样下去,他情绪会失控,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慌张地起身奔向琴案。身后却传来赵佶爽朗的笑声,“你还是如此害羞...”李师师脚步一滞:误会了吧...算了,这样也好!
一曲终了,赵佶仍旧满脸陶醉地看着李师师,并未有离去的意思,李师师暗暗焦急,这么久了,周邦彦不会在下面憋坏了吧...
“你还不走吗?难不成要在我这儿留宿?”还是直接下逐客令来的快,李师师咬咬牙说道。
“我倒是很想啊!你愿意吗?”
“哼,柴房给你打地铺还差不多!”李师师侧身,双臂环在胸前:不会把之前的话当成调情了吧...
“好吧...”赵佶无力地回道,李师师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赵佶,赵佶扑哧一笑,“好了,不逗你,明日我还要早朝,再不去上朝,那些大臣又要唠叨了...改日抽空了再来看你。”赵佶在李师师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后,便叫着门口的童贯回宫了。
看着赵佶的马车走远,李师师急速奔回房,却见周邦彦颓废地坐在床前的脚榻上。
“邦彦...我...”李师师看着脚踏上神色苍凉的人,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是我自己太天真了,竟然傻到没猜出敢发配尚书全家的人是皇上,还想到找他帮你赎身...呵呵...呵呵...”周邦彦失神地向门外跌去,李师师担忧地赶到他身边扶着他,周邦彦一挥手打开了她的手,哀痛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不做停留地急步离开,离开了这个令他难堪更令他伤心的院子。看着周邦彦落寞的背影吞没在无尽的黑夜中,不知道为什么,李师师的心变得好痛: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不是个好女子,我和那些我鄙夷的三心两意的人没有两样,我,没资格得到你的眷恋,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女子的...抓着门框,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悲极反笑,她大声地自嘲地笑着,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到泪水涟涟...
昨夜一直坐在大门前的地上吹冷风,李师师第二日便开始发高烧,无力地躺在床上,脸上一片潮红,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翠儿看见李师师的状况,急的直哭,一大早便冲到医馆门前拍门。直到郎中确认李师师只是寒气入体,按医嘱认真服药治疗便可痊愈,翠儿方才止住了泪水。却是一步不离的照顾着李师师,连熬药都要在门前不敢走远。翠儿边扇着炉子,边拿眼瞥着屋里的李师师:当年自己的爹就是因为伤寒太重才没有熬过那个冬天的,家里兄弟姐妹太多,娘一个人养不活才把自己买到青楼的,幸好碰见师师,才跟着离开了那个地方,师师就是自己唯一亲近的人,也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她一定不要有事啊...
“咳咳...咳咳...”屋里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翠儿忙扔下手上的扇子奔到床前,帮床上咳得脸色难看的李师师顺气,“小姐,再等等,药马上就好了...”仔细掖好被子,翠儿又忙着把药倒到碗里,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冷水盆里浸着,等到药不冷不热温度刚好入口的时候又立刻扶起李师师服药。连着三日翠儿衣不解带的照料,李师师才终于退了烧。翠儿内心激动地跪在门前,喜极而泣,对着苍天就是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