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的南恺酷暑难耐,为了躲避似火的骄阳,这偏僻小镇的居民们,在午后都明智地选择待在各自的家中。
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大叔和两匹形态特征颇为相似的高挑白马。
和那同样一身似雪白衣的主人。
艾丽娅斯此刻虽然里面还是自己的衣裳,但外面已经披上了一件骑士带来的白色长袍。
当丽娅斯穿上这凛如霜雪的长袍,配合上她浑然天成般的恬静与优雅。那个土生土长般农家姑娘,顷刻间荡然无存。
连她那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父亲,都是满脸愕然。
他相信,任何一个见了他女儿此刻模样的人,纵使大恶大奸之辈,都会感到宁静与安详。
艾丽娅斯的模样,满足人们对圣女的一切幻象。
一路上,贝克松没再沉默,不厌其烦地嘱咐着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像一个正常的老父亲一样,操心着即将远行的子女。
艾丽娅斯就那么耐心地静静听着,时而应和着,时而同样叮嘱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即将离开家乡的少女。
身形庄严而又伟岸的骑士目不斜视地行在前方,并没有督促身后的二人加快脚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需要太久,三人便要走出小镇。
一路行来的贝克松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额头上不住流下的汗水和头顶刺眼的骄阳,让他的双眼一时间感到有些不适,用力得眨巴着自己的双眼。
今天的汗水有点涩啊。
看着女儿紧紧地握住自己,抱住自己,看着她两眼通红地嘱托自己,再最后看着她早训练过马术的女儿终究还是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回过头向自己依依不舍地挥着手,渐行渐远。
一路上唠叨不停的中年人到了临别的时刻,却再一次地没能找出合适的告别话语,他看着自己已经是圣女的女儿,那纤细弱小的身影。
他颤抖而又僵硬地挥了挥自己的手。
他说不出挽留的话语,这不可能。
他也说不出再见的话语。
每个人族的平民都知道圣女的的传说,却似乎从未设想过,她也有家人。
仿佛她们就应该凭空出世。
他并非多么难过于子女的远去,留下他孤寡一人。他只是,有些作为一个教徒不该有的担忧和不解。
为什么自己方才十七八岁的女儿,需要去担负起的,竟然拯救人类的职责?
骄阳下的中年人,倔强而又努力眨巴的双眼,终究还是没能遏制住泪水的滑落。
她会很辛苦的吧?
骑行出小镇的二人加快了步伐,尽情地驾驭着坐下骏马奔驰在乡野之间。从出生开始便待着小镇的艾丽娅斯竟有着不俗的骑术,并没有丝毫的生涩,畅快无阻地鞭策着坐骑,那头金灿灿的长发在阳光下被照耀的光彩夺目,随风肆意地飘扬在夏日的田野。
那位骑士本想先行和艾丽娅斯交谈几句,但是他还没开口,就看到飞驰中的少女身后空气里那几滴飞扬的露珠。
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天,她也从未抗拒过,逃避过。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真到此刻,却未敢去多回头看她那腿脚不便,却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抚养她的长大的父亲。
骑士略一沉吟后便止住了话头,任由艾丽娅斯尽情的奔驰着,自己默默地跟在身后。
骑士眼中有那么一闪而逝的疑色。
一口气奔出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已然渐暗,从骑士来到小镇,至此不过半日,两人方才停下脚步,在路旁稍作歇息。
骑士拿出行囊中早已备好的水壶,尊敬地递给稍有些气喘的艾丽娅斯,“殿下请用。”
“谢谢。”此时的艾丽娅斯面色略有潮红之外,神色已然再无异色,轻笑地接过水壶,张开的嘴唇文静地轻抿了两口。
艾丽娅斯找了路边一棵栽倒的树干坐下,而骑士则依旧恭敬地站在一边,开头与艾丽娅斯交谈起来。
“圣女殿下过去习过骑术?”
“嗯,家父是退伍的南恺士兵,在军伍中也当过骑兵,教过我骑术和剑术,我并没有使用魔法的天赋,这些技艺就权当是学一学防身了。”
“那殿下是第一次离开小镇出远门嘛?”
“和父亲这几年也去过周边的几个小镇小城,不过仅此而已,王都都未曾去过。”说起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向着西边,家的方向望了几眼。
骑士方欲再问些什么,却突然被艾丽娅斯打断了。
“奈哲尔。”这一次艾丽娅斯回过头,主动叫住了骑士的名字。
“殿下请讲。”
“能不能,不称呼我为圣女殿下?”
名叫奈哲尔的天神教纹章骑士对圣女突如其来的要求,明显有些愕然。
他赶忙解释道:“殿下,在下知道此事事有突然,殿下可能一时无法完全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为圣女的事实,但是请殿下放心,您就是无可代替的我教圣女,此事定然无人可质疑,而在下定当时刻伴随左右,为殿下保驾护航,还望殿下莫要担心。”
出乎他的意料,艾丽娅斯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奈哲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看着面色略有些不解的奈哲尔,她接着说道,“这十几年,自我出生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便有着同样的梦境,在梦中,每每我都能梦到本该高高在上天神大人,却在梦中如慈母般她不停地在梦中呼唤着我,召唤着我。我从小便没了母亲,是父亲一人抚养我的,可正是因为天神大人的存在,我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都能感受到家人的关怀。”
“所以从小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天神一定会带着她神圣的旨意找到我,我从小便做好了准备,我始终相信着,我此生,生来便是为了要找一日为了天神大人而献身的。如果这召唤的方式是告诉我,我是圣女,是天神在人间的使者,那我也并不意外,如果这就是生来的命运我并不抗拒。”
奈哲尔愣住了,准确的来讲,身位天武者的他,看着面前的艾丽娅斯,那一袭白衣的她恬静的笑容和坚定的神色,他竟然感觉对方在述说这段话的同时,竟有一瞬间,让他感到一股神圣而又庄严的威压,让他居然有一种要下跪在地,俯首称臣的冲动!
“那,殿下是为何?”此刻,奈哲尔再不敢对面前的少女有任何怠慢之情,此时的语气已是非诚诚恳的询问。
艾莉娅斯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我虽然自认内心做好了被天神召唤的准备,但至少现在我并不清楚地知道,天神需要我,一个偏远乡村长大的小女孩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去做些什么。”
说着,她走到一棵小树,准确来讲是还没有她高的树苗旁,抚摸着树上的枝丫,“我现在就像这小树苗,或许我以后有可能成为传说中所谓为人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圣女,但至少现在,我枝条脆弱,树干纤细,一不小心就会消逝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现如今,还没有任何贡献的我,被你一直恭敬地称呼为圣女殿下,我感到受之有愧。”
看着跟过来的奈哲尔,方才十七岁的少女少见的露出了一个符合她年纪的甜美笑容,说不成倾国倾城的她,这笑容却直令山川失色,百草为之倾倒,“所以,你以后就直呼我为艾莉娅斯,我们以朋友相称,而非部属,可以吗?”
撇开她的话语,那一笑,让世间的任何人来都难以拒绝。
尚且未到而立之年的纹章骑士,极其罕见的一天之中第二次短暂失神后,忠诚坚毅却不迂腐的他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终于不再像个英勇的骑士,而是像是一个兄长一般的温和地说道,“我明白了,艾莉娅斯小姐。”
说实话,圣女殿下这和他预想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无论对方有什么想法,什么主要,她都已经是天神教的圣女,自己需要用生命去保护,去听命于她。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准备好的。
更何况,但是总的来讲,对于这位纵使在纹章骑士中都堪称翘楚的人来讲,殿下到目前为止还是让他觉得不错的。
“嗯,谢谢。”艾莉娅斯心满意足地点头。
她看起来谦虚,却很快进入到了角色。
山林之间,天空之中,万千飞鸟突然飞翔到天空之间,在两人的头顶环绕飞旋,争相空鸣,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神灵,在天空之中召唤着它们。
圣女出世,举手投足之间,便是绿叶纷飞,鸟兽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