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云卿未去上朝,静静思考了一个上午,动笔给刘岩镜写了一封长信,叮嘱他尽快摸清情况,如自己不在有急事,让他以商业借口,去金陵高彭贵处找黄泫策,黄泫策会想办法处理。
黄泫策现在就住高家,前番来信也说暂时没有云游的打算,因此黄泫策得到刘岩镜消息后,如果联系不上沈云卿,一定会给女帝或者林毅贤去信通气,不至于误了消息。
十月初四,塞耶特、侯赛因率领使团启程南下前往广州,同时也派了一支五十人的马队,星夜兼程走陆路赶回乌兹曼报信。
如果是大队商队走陆路丝绸之路前往中东,速度要比海上慢,因为要站站停靠,站站易货交易,需要等待行情和打探行情,所以商队走陆路非常慢。
但如果只是传递消息,而没有贸易、等待行情和交易的环节,小队人马快速赶路,其实速度要快很多,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快速奔袭,三到四个月可以从洛阳赶到中东。
当然,这是理论情况下,遇上个意外或者其他情况就可能被耽误
如果从海上,考虑到靠港补给,沿途贸易,短则七八月,长则八九个月,甚至十个月都有可能。如果沿途只做基础的补给而不交易,减少停靠次数,直接横穿有些海域,可能只要三四个月就到。
如从风帆船从海南岛三亚出发,直线穿越南海到马六甲停靠,沿途不途径任何国家,不走弯路走海上直线,抵达马六甲后,前往安达曼海,直接西进前往斯里兰卡,不去孟加拉湾,再从斯里兰卡渡过印度洋、阿拉伯海抵达中东。
全程顺风顺水也就是三四个月,但这有两个前提,首先得有足够的自持保障力和富有经验的海员,其次是得有精确的海图,并且清楚知道什么季节,当地有什么风向、水情、海浪。
因此古代航海,甚至现代航海,若非必要和航线气候合适,大都距离沿海几十上百公里,甚至沿海航行,因为沿海航行的风险最小,同时沿海航行有利于转运货物和装载货物,进行全程交易。
但如果是大西洋、太平洋这种需要横跨的大洋,就只能横跨。
塞耶特、侯赛因离开后的第三天,十月初七,张翀率领三艘五千石船,五艘三千石船抵达孟津县黄河码头,于次日初八抵达神都见到沈云卿。
“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全部船员已经返回,吕暮然船队也已在莱州靠港。”
“这便好,此行规模空前,需得有经验的船长和老水手出海。”
“不知郡王准备何时出发?”
“也就这几日,你也回家团聚团聚,此行少说两年多不能回国,难免让你夫人担心。”
“多谢郡王体恤,张翀感激不尽。”
“都是应该的,你们出海极为艰苦不易,朝廷体恤你们都是理所应当的待遇。本王力所能及之内,也会替你们争取更多的待遇。但有的时候朝廷困难,海军的条件和待遇不可避免会有所下滑,你等也要心里清楚。”
“属下铭记在心。”
海军作为最古老的兵种,不光建设成本高,周期长,养护费用贵,重点是条件太艰苦,比陆军艰苦十倍,尤其是早期的海军,吃喝拉撒住,基本上都是奢侈。
睡地铺都是奢侈,只能睡吊床,只有船长、副船长和一些技术水手能睡木板床。
吃的都是比锤子还硬的饼干,陈放了二十年三十年的咸肉、咸鱼,喝的都是劣质葡萄酒和高嘌呤啤酒,洗澡、刷牙、漱口什么的就根本不要指望了,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出海回来就得少掉一批人,这种恶劣的海上生存环境,要是国家连基本的待遇福利保障都没有,不造反,不搞海外独立才见鬼。
与张翀说话之际,高鸿突然而至:
“表兄有事要办?”
“你这几日就要走,能让你批的先批给我,免得你走后再麻烦。”
高鸿递来礼部的开销账目,都是新学和人事费用,另外还有一笔一百多万贯的“学资贴款”,这可把沈云卿吓一跳。
“表兄,这学资贴款是个什么名目,要这么多钱,一百多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是礼部商量要给各地兴办新学后,品学兼优者的奖资,分三年。”
“等会儿,这各地办新学至少也是明年才开始招生,都是少塾生员,分三年那就是一年三十多万贯,花的了这么多吗。”
真当我钱多人傻啊,临走忙不开好糊弄。
去年开始对全国各地道府进行新学临时馆舍的选址,今年开始校舍建设工作,今年冬季进行招生工作,明年开春开始上学。
眼下新学扩张各道只在道府办新学,此外极个别重点和人口较多,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也办新学,如江淮道,扬州是道府,但徐州和海通都是大城市,也办新学。江南金陵是道府,秀州是大城市,也办新学。
此外肃汝族聚居区、忽喇族聚居区、库兀图族聚居区、腊婆、交趾,都建一个新学示范点,以便于传播知识和统一思想。
但是再怎么办,前三年招生的员额也不可能太多,一个示范点三年能有上千人就不错了,全国除了神都之外,拢共只有二十八个试行点,每个点三年撑死了招生一千五百人,二十八个点也才四万两千人
三十五万贯奖学金,即便四万两千人都能分到,一人就是八贯多,这还是奖学金吗,这是赤裸裸的吃财政。
居然还一次打了三年的钱,真以为我钱多人傻呢。
“我说表兄,这一百多万都是奖资?”
“陆大人是这么说的,账是他们核算的账目,我无权过问。”
“那你想过新学前三年,全国招生多少人?”
“七八万总得有吧。”
“七八万!”沈云卿不禁怀疑自己表兄是不是给这些官僚给糊弄傻了。
师资力量就那么多,能装得下这么多学生吗,更何况即便装了七八万学生,每人都分到奖学金,那也是天文数字,更何况奖学金永远是少数人才能得到,一百万贯分少数人,一人得要是多少钱。
“表兄,即便三年招生七八万人,一百万贯的奖资也太多了,十万贯都嫌多。你问过陆大人这笔钱要用在何处吗?”
“他只说是用于奖资,我并没有多问。”
“不是我说你,这一百万贯奖资,即便每个学生都分,这要多少钱。”
即便每个学生都分到七八贯奖学金,如果折算成购买力后的人民币,至少得要三万多块人民币。
也就是说,只要把孩子往小学一送,不论用不用功念书,就一人先发三万块钱,这还是奖学金和发展新学教育的本质吗,这是毁人。
“不行,这笔钱我得亲自去问陆芎,这笔账到底怎么算的。”言毕,沈云卿与张翀说:“你且先回家团聚休息,出发前会有人通知你。”
“那属下就告辞了。”
“嗯。”
待等张翀离去,沈云卿陪同高鸿进攻去找陆芎。
“陆大人,这新学奖资的钱款是礼部核准的?”
“是啊?怎么了。”
陆芎还一脸无所谓,沈云卿有些恼火,骗钱都骗到我头上来了。
沈云卿脸色立时严肃起来,他说:
“这一百万零七万贯的奖资,也是您陆大人的指示?”
陆芎闻讯吓了一跳,见沈云卿脸色不善,他赶忙否认:
“绝无此事,本官疯了不成,一百多万贯啊,我户部一年有几个一百多万贯,本官就在糊涂,也不能以奖资的名义圈钱吧。”
陆芎矢口否认没打一百多万的报告,但高鸿却口口声声说是陆芎的意思。
“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是你礼部盖得章,陆大人您自己看看。”
沈云卿把报表仍在陆芎面前,陆芎拿起报表看到奖资一栏,脸色都黑了。
“不对呀,当初明明写的是七万贯,几位大人都在场意义过目,什么时候添了‘一百零’三个字。”
“什么啊,一百零三个字是后添的!那这上面陆大人的字迹怎么说”
“这,字迹乍看是陆某的,但细看并不是本官的字迹,是有人冒写!”
“冒写!”沈云卿鄙视道,不禁心想你骗鬼呢,遂即又问高鸿道:“表兄,此事你可是当面询问的陆大人。”
“不是。”
高鸿此言出口,沈云卿顿感被人出卖,这不是拆我的台吗。你之前怎么说的!
“可你之前与我说,询问过陆大人。”
“是让员外郎李明替我询问的陆大人。”
听到这里,沈云卿顿感匪夷所思,出了这么大笔钱,即便是员外郎李明代为询问陆芎,陆芎不可能不知道这笔奖学金有一百零七万。
想到这里,沈云卿遂即再问陆芎:
“陆大人,那里员外郎李明如何问的你?”
“李明之问钱资是否照批,本官并未看见到这被篡改的一百零七万,李明也没说有一百零七万,所以本官只以为李明问的是七万,谁知道是一百零七万。”
“也就是说,我表兄让李明来问陆大人,李明从无提及这一百零七万。”
“是,正是如此。”
沈云卿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已经脱轨,这个李明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