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一直是河南省的辖区,但现在是岐帝国京畿道的辖区,和怀州一样,都是京畿道辖区,周启封在郑州,其实就是离着女帝近,方便伸手管理,政策上倾斜一下也方便。
郑州这些年的经济发展与融入神都经济圈后,经济总量翻了百分之一百七十还多,人口也增加了好几万,成为京畿道内,神都之外第二大经济城市,比汝州、怀州好得多,就因为是皇帝亲儿子的封地,政策倾斜力度就大。
郑州的商业很发达,京畿道得有四分之一的财阀都出在郑州,郑州又紧挨着黄河,漕运也很强大。
江面上往来的三千石新式宝船数以百计,一多半都是郑州船帮的船,朝廷在郑州也有一处大型官仓,用于储备稻米和小麦,供应神都洛阳的口粮,也是保障京畿道用兵的军粮,所以郑州地位在眼下异常重要。
周启封郑州后,沈云卿就不得不调整金戋寺在京畿道的经济布局,重点建设郑州的商业、农业圈,所以郑州也是首先第一批用上化肥的州县,因为就在黄河边,从万料厂出来,直接用船就能当天运到,十分便利。
距离郑州不远的汴州运气就不那么好了,两地挨着太近,同时又在黄河边,汴州没有出现北宋时期的鼎盛现象,相反郑州崛起后,严重削弱了汴州地位,汴州已经沦为纯农业州县,商业资金被郑州、神都给吸走。
女帝的去程一路都沿着黄河南岸州县东巡,主要巡视黄河治理的情况,以及黄河南岸的农耕发展。
眼下朝廷以治淮为主,黄河、长江治理为辅,黄河段以两岸州县为主,人烟稀少地段暂不治理,相反人烟稀少地段绝大多数都是常年洪涝地区,其实就是洪泛区,是自然力量形成的行洪区,住人开垦本就是违反自然规律。
但是当下没那么多认知,人要活命生存,是土地都得开垦种粮,先把肚子填饱,你跟他们说这里危险,这里是行洪区,他们没饭吃是真的吧。
所以一边治理人口稠密地区河段,一面将人口稀少地区人丁能迁走的迁走,朝廷要兜底包办,给土地、给经费搬迁安置,不能迁走的就近迁往高地安置。
之所以出现不能迁走的情况,不是因为老百姓不愿意迁走,黄泉之下要你死,你不死也得死,而是得考虑到很多方方面面。
就比方说,有些地方是国家重要的交通枢纽,就需要有老百姓就地居住,以保障道路因为自然灾害或者失修损毁,及时能够动员民力修缮,否则容易出问题。
再如中原腹地,几百里不见人,这些地方就容易滋生叛军、山贼,甚至梁山好汉,一块土地要证明是你的主权,就得有行政单位和人口。
最后,不是什么地方的人口都能迁走,需要配套地方经济发展。
现如今治水比二十年前改善的不是一星半点,以前治水两岸基本就靠夯土,岩石围堰堤坝基本上都是奢侈,而且劳民伤财,石料只能用于重点核心地段。
现在修筑两岸堤坝都用岩石,直接开山炸,炸了之后凿,然后用船运往治水河段修筑堤坝,支出成本和民力使用还不比二十年前贵,因为有炸药,有大船,有改进的四轮运输车辆,粮价也便宜,畜力也增多。
而且以前朝廷治水修大堤,都叫服劳役,只管给饭吃,然后去干活。现在朝廷还给工钱,和生活用品补贴,上工期间家里免税赋,这在之前完全不能想象,所以老百姓积极性很高。
更重要的是朝廷其实还是划算的,因为你给工钱,老百姓总要花出去的,花出去就能刺激地方经济。
而朝廷修大堤需要石方、石子、水泥、运输,这些都要民间去开采、去运输、去生产,朝廷把采购款投下去,最后都能拉动这些产业发展,而且以目前的趋势来看,要治理好本土的河道,没个五六十年根本不可能,这个经济饭能吃半个世纪。
此外治水带来大量耕地,又能用于农业生产,总体的宏观账是很划算的。
而自古以来,黄河一直是中华大地上多灾多难久治不愈的动脉破裂大出血点,十个王朝至少有六个因为黄河泛滥王国,金朝、元朝、明朝都是在关键节骨眼上,黄河不给力把经济给拖垮的。
金朝被蒙古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金朝碰上了黄河泛滥,导致中原这块赋税大区没了收入,没了收入就没办法动员国力。当然,金朝后期的腐败堕落也是问题,但黄河母亲的**泛滥功不可没。
然后是元朝,黄河泛滥根本就是几十年不管不问,加上横征暴敛不把人当人,不亡国才见鬼。
明朝其实最冤,明朝后期赶上黄河连年泛滥,河南、河北中原财税的重镇几乎崩溃,结果又恰逢努尔哈赤在东北折腾,丰臣秀吉攻打朝鲜,琉球国被萨摩藩吞并,西班牙在菲律宾开疆,荷兰人占了台湾,这个时候又发百年不遇黄河泛滥,明帝国已经是顾头不顾腚,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
能一直撑到崇祯帝,不能不说是明朝人品在最后爆发,否则早在明朝打完朝鲜就该亡国。
所以黄河问题就是中原王朝最大的内政,治理好了黄河,两岸洪泛区至少能多好几千万亩土地,这些地目前常年没有人种,说是有主土地,其实也没有,所以治理好了黄河水患,就是打通了朝廷的任督二脉。
但黄河问题和长江问题,根子上还是淮河问题,从宏观层面而言,淮河水系被夹在长江、黄河之间,是两河的洪泛冲积区,淮河水系的主要功用是行洪。
所以你看黄河古道,最早的出海口其实不在今天的渤海湾,而是在今天的盐城地区,整个南辕北辙,改道好几千里地。
所以要治好黄河、长江,根本上得要大疏通淮河,淮河治好了,黄河、长江就能治好大半。
二月二十日,女帝抵达郓州,郓州眼下由河南道管辖。
北方开春晚,田间的冬麦渐已成熟,黄河大堤工地上人影稀疏,冬季不是治水的节气,至少当下不具备工程设备,除了码头正在卸载砂石、岩石的船只,不见任何民夫劳作。
女帝的马车缓缓停在大堤旁,公孙芸惠在欧阳羽的搀扶走下马车,站到大堤上,看着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黄河不禁感叹:
“郓州十年九涝,如只修了五年大堤,便一改颓势,好啊……”
此时林毅贤说:
“陛下,郓州是河南道水道枢纽,治黄河水,必治郓州,因此郓州大堤修得比他处更为结实。”
“原来如此,这郓州黄河堤坝早年仅是土堰,如今建成石坝,可否保百年平安。”
“这得看遭遇何等洪水,如是隆元十三年的洪水,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那也足可堪用。如能将黄河沿岸各州修起这等大堤,黄河水患将从此一去不复返。”
女帝对眼前郓州岩石防洪堤坝非常乐观,再她看来,这种都堪比城墙的大坝都能挡住千军万马,哪里还挡不住洪水猛兽。
但这时沈云卿一旁说道:
“陛下,黄河绵延万里长,要彻底治好黄河水患还得数十年不懈之功,而且光州县黄河段兴修堤坝还不行,日后需得将整个黄河都修筑堤坝,同时在黄河上兴修水库,多措并举,方能解决黄河水患。”
当听到沈云卿要给整个黄河包上大堤,在场的户部官吏脸色都变了,桑劲川就说:
“海郡王,这黄河一边就得万里地,两边都包如此雄伟堤坝,得要何等钱粮代价。”
“桑大人,钱粮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治理好了黄河,才是最大的财富。如果黄河天天泛滥,手里的钱粮再多也不够应付黄河的摊子。”
“呃……”桑劲川语塞,他觉得沈云卿要折腾就折腾吧,反正没几年自己就退休了,这档子事让其他人去折腾吧,反正只要皇帝高兴,我也不管了。
沈云卿这些年来就发现,这些个文官很多都是死脑筋,只觉得钱粮才是国家看得见的财富,兴修水利,新建道路桥梁,增蓄人口都不是财富,反而是一种负担。
但他们从来不想想把水患治好了,朝廷每年能减少多少烂事,能增加多少良田和粮食税赋收入,道路桥梁能打通多少商业渠道,人口增加能带来多少劳动力和国力,然后能转换多少财富。
他们只盯着眼前的票子、粮食,这些有形财富,无形财富很少去关注。
因为这些无形财富短期内不出政绩,长期来看需要大量投资,但不是什么皇帝都是女帝这般雄主,万一碰上一个昏君,文官搞这些工程皇帝根本不卵你,于是久而久之文官集团都开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我好过就行。
所以随着时代变迁和发展,这种毛病就根深蒂固的埋在文官官僚的骨子里,怎么改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