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地区的生产力高,同时集中有全国唯一的工业中心,一定会带来神都地区的相对综合收入就高,收入高意味着高消费。
但这里有个前提,就是得要进行二次收入分配,得有一个强大的政治中心,而不是资本政治。
因为只有进行二次收入分配,才会绝对提高首都与周边的老百姓消费。如果工业利润分配是倾向于资本利益集团,从事工业生产的雇工其实根本得不到太多的好处,因为剩余价值都被资本家给剥削了,而雇工无法得到更多的收入,就不可能带动消费。
欧洲资本主义革命,最终是推翻了君主制,但只是让资本替代了君主,继续剥削底层老百姓。而且欧洲工业革命分散式的发展,不利于集中生产,也不利于国家调控,其实资本也不会接受国家调控,这才会有所谓的自由资本。
而沈云卿在神都搞工业后,第一步就是收紧控制工业资源,早期由于财政恶化,工业利润都补贴财政。等到财政好转,国内经济回升,第二部就是利用民间资本,继续做大首都工业。
但同时强行定立薪资标准和基本福利待遇,强制进行二次收入分配,让雇工、技工得到合理的收入。
由于工业在首都集中发展,利于国家调控和规模扩张,同时王朝体制和广袤的土地,庞大的人口基数,农业产出的增加,高效的农业技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让首都地区从事工业的劳动群体,既有相对较高的收入,同时又享受到了较低的物价,自然就能有更多的闲钱去存款,去消费。
所以归根到底,是得集中资源办大事,国家要宏观调控,进行资源调度和收入二次分配,同步要进行农业技术革新,提升物流运输效率,也就是铁路技术和大船技术。
因此高消费是综合作用的结果,不是单点突破。而江东整体缺的太多,所以无法产生首都地区的宏观效应。
首都地区的高收入、高消费,又会带来刺激消费、刺激增长,存款激增,又让银行有更多的资金用于投资工业,扩大规模,提供贷款活跃商业和置业。
最后是房价,神都地区房价问题主要在神都本城,周边五县问题不突出,主要是神都本城房价高,而首都地区的工业大都集中办在孟津、偃县,并且二十多年前,就把地拿了下来,当时就考虑到房价和商业、工业地皮问题。
所以工业区的地价就很低,但是工业生产效率高,附加值高,所以神都城之外的五县工业和农业劳动者买房的成本就低,而且很多人都是本地人,有土地和房产,这一点和现代是不同的。
至于神都城内,一方面沈云卿这个大老板为优质人才提供住房和住宿,解决后顾之忧,对于大多数的技工、工人群体,沈云卿十年前已经开始筹办施工队,这些年大量建造四五层的砖混房,集中建造降低成本,职工出一些,工厂企业出一些,甚至很多人都是自耕农,卖掉几亩地,或者朝廷回收几亩地,就能换套房。
国家兜底和统筹调控,让普通房价压制在较低水平。
而且以前都是平面建房,就建一层,很少有高楼层,现在空间都是向天空要,能盖四五层,成本就会被摊薄。
所以开发房地产都是高暴利,一个平面地块,最后能造出二十五、三十层、甚至四十层楼卖给老百姓,房产商不想赚也不行。
因此沈云卿也抑制房地产开发,但凡是规模房产,现在都是他的施工队进行施工建设,非规模性房产,都是民间自主行为。
所谓规模房产,就是那种成片成片的小区楼,成片成片的中小别墅,整条街的商业楼。
非规模房产主要是传统的宅院、商业门店、王府大宅等等。
现在神都城内最贵的就是传统宅院或者王府大宅,成批成批建设的四五层单元楼,房价其实很低。
而且沈云卿实行了面积阶梯税,单户占地面积越大,税收越高。
动不动就占地一两千平米的大宅、大院,用来盖小高层能安置好一百户,现在一个人全占了,这种大宅大院就得征收一次性的巨额房产税。
而对于优质人才,工作满一定年限后都是分房。官吏则根据品阶由朝廷提供相应的住房或者宅院,工作满年限后,没有原则问题也分房,但不是宅子,是砖混房。
国家兜底包办,抑制土地涨价,降低住房的成本,降低了社会宏观支出成本,同时也有利于工业发展,人才集中使用,提高发展效率,降低社会和经济发展阻力。
这也是为什么岐帝国工业能突飞猛进迅速发展,不止是沈云卿带来的认知和理念,而是一整个国家政策体制的配套,没有这套东西,想要迅速搞工业,搞经济,根本谈不上。
一旦首都初步完成工业和社会化改造,社会经济和生产就会进入良性扩张,甚至是高速扩张,结果就是首都地区本应该是生活压力最大地区,但现在出现了倒挂,首都地区是全国生活压力最小的地区。
这是资源集中和规模发展、政策配套带来的巨大宏观优势,孙璧源看到的只是表面问题,并把表面问题想的过于危言耸听和杞人忧天。
由于首都地区的超发达,结果一定会带来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问题。
诸如江西地区、两湖地区、西南地区,现在还处于绝对的农耕状态,如果不是农业技术进步,引入了土豆、红薯、和玉米,以上地区老百姓现在连温饱都是问题。
一个农业化地区,怎么可能跟已经工业化的地区进行经济比较,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就好比是拿大清国和英国本土比,区区英伦弹丸之地,能比清王朝强大?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英国有工业,总产值和国防实力比大清国高得多,所以相较于大清国而言,英国本土就是一个压缩怪胎,即便一个英国农民的日子,也比大清国市民的日子更好过,所以没有太多可比性。
但孙璧源看到的问题也是现在岐帝国面临的客观现实问题,现在虽然不是突出问题,甚至四五十年内都不是问题,但日后会是突出问题。
贫富不均,发展不平衡,会带来一些列的社会隐患和矛盾,要解决这个问题,根本还得是首都模式得向全国辐射扩散,虽然未必要照搬神都模式,但国家必须宏观调控和兜底,各地因地制宜先集中资源办一些,然后再由点及面进行扩散,最后让全国维持一个相对均衡的发展。
而在此之前,土地问题、官僚问题、行政下乡问题,是现在压在朝廷头上,阻碍社会经济进一步发展的三座大山。
未来二十年,重点就是要解决这三个问题,而发展需要时间,改革需要时间,孙璧源和历史上多数文人改革派一样,都急于立竿见影,想要快刀斩乱麻,一步到位针针见血。
之前说过,绝大多数王朝晚期的改革都是失败的,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过于急功近利,想要立竿见影,一夜间把国家的问题都给治好,所以把三五十年的问题,压缩到三五年内完成,不出问题才见鬼。
而在中原王朝还有一个毛病,这个毛病并不明显,就是王朝鼎盛时期变法给变脱轨,甚至给变没了的。
王莽篡汉就是典型案例,新朝实行的一系列改革,搁现代,条条都是好政策,可王莽用在汉朝,一定是水土不服不匹配。
这就好比是用二十一世纪的法律去汉朝执行,这能匹配的上吗?那个时候连网络都没有,你去搞打击网络诈骗,行得通吗?
这位孙璧源小文艺就有这种潜质和苗头,要是在碰上一个对眼的皇帝,没有沈云卿和懂经济的资深专家镇着,那朝廷肯定是完了。
按孙璧源的想法,他一定要放开搞,而且还是自由经济派,大搞工业扩散,先让个地方都有些工业,越快越好,结果只能是肥了资本,同时又造成国内市场无序竞争,无计划生产,垮掉一大批传统资本,形成新的工业巨头垄断资本,最后只能是祸国殃民。
孙璧源的观察能力很强,思考维度也很高,但唯独缺乏体系化的经济理论,很多事情都站在一个视角主观化的去思考问题,而不从客观角度理性看待问题。
而且孙璧源对国家、对权力、对资本既得利益集团没有深刻认知,中原王朝晚期改革为什么多数以失败告终,本质上是政治问题,不完全是经济问题。
是资本、官僚、土地勾结在了一起,而这些问题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的,尤其是官僚问题是所有问题中最复杂,也是牵扯面最广的问题,要动官僚问题,需要几十年时间,先把官僚的利益、土地脱钩,再做好腾笼换鸟的准备,然后才好慢慢搞。
要是都像孙璧源这样,不从实际出发,多少个朝廷都给他搞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