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钱冲查证,丁道可并未去过如意园,去如意园的是章丘县令付季,付季曾率衙役多次去过如意园询问调查,但后来魏肱等人突然失踪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命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付季高度怀疑是魏肱等人作案。
但奇怪的是,八月中旬法曹衙门曾经领走过三十套衙役被服,几八月底后又还了回来,据查没有法曹和齐州州城衙门借领过服装,各县也没有。
借领服装的正是丁道可,名义是天气太热,调查命案奔波在外,需要换洗的衣服。
但是当时没有任何参与办案的衙役领到过这些衣服,丁道可还衣服的时候,有官吏问起,丁道可推说查案忙碌,衣服一直压在衙门库房,这件事给忘了。
这是丁道可的行迹疑点,丁道可在生活上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妾室,妾室是六年前娶的,没发现什么问题,重点是财务上。
现在但凡是有金戋寺的地区,所有官员的工资都是从金戋寺在各地的分号领取,没有金戋寺的地区,还是按老办法定时分发。
同时不强迫官吏存钱,但官吏存钱,必须在金戋寺和朝廷指定的钱庄存款,并且要上报账户信息。
而丁道可除了工资户头,在其名下没有任何可查户头。其妻子、妾室、老人另有三个户头,金戋寺有一个,齐州钱庄有两个,资金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丁道可的财富却与其官位收入不符合,而且还不是反映在吃穿用度上,而是反映在不太容易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字画、砚台、墨、古董、玉料,这些隐性的财务,明显较多,与其官位和家庭背景明显不符。
而且最奇怪的就是丁道可不敛财,还算清廉,但是隐性财务来源无法说明,查不到是受贿敛财和家族继承,也就是说,这些隐性财务无法说明来源。
然后是都尉高孟厚,就比较夸张了,高孟厚最近四年连娶了三房妾室,加上已有的原配和一个妾室,现在有五房姨太太。财务上明显有不明来源资金,但不是喝兵血,这些财务都无法查明来源。
自从各地番军的饷钱改由金戋寺拨发后,金戋寺会严格核准和定期调查军饷领取后的发放情况,喝兵血,克扣军饷的情况这些年都已经绝迹,所以将领几乎喝不到兵血,将领的额外收入要么来自军功犒赏,要么来自家里的产业,还有既是来自非正常收入。
高孟厚的情况是非正常收入,但是与高孟厚平级的军使刘汝却没向兵部上报这问题,所以军使刘汝也有问题。
泰德一年开始,全军进行“军使”改革,军使从军功赏罚性质的军官,逐渐转变为“政委”,并陆续开办了武卒院和军武院。
武卒院负责培养中下级军官,生员来自军中有功军卒、战死军卒、将领子弟、武科举中游考生、地方推荐。
军武院负责培养中高级军官和军使,生员来自有基层锻炼的中低层军官,有战功的优先,也培训中高级将领和军使。
但是直到泰德四年,沈云卿回国后的一年后,军使的培养才正规化,在此之前的三年都是兵部自己在瞎扯淡,根本不了解沈云卿的意图和方针。
而这个刘汝,就是在泰德二年地方推荐到军武院,泰德三年完成受训,从一个普通军使,升任从六品军使,然后升迁到今天的从五品军使。
所以刘汝并没有接受泰德四年开始的正规化思想政治培训,甚至刘汝在进入军武院受训之前,不排除就已经存在问题,属于潜伏分子,负责监视高孟厚、丁道可等人,发展其他人员。
泰德四年之后开办的军使培训班,都是两年班,都由沈云卿亲自编写思想政治教材,亲自授课,亲自带着他们到地方上体验生活,所以泰德四年之后的军使政工素质比较过硬。
而刘汝是泰德四年之前入校,兵部当时的政审还拘泥于传统层面,讲的都是大空话,要如何如何忠于陛下,如何如何忠于朝廷江山社稷这些内容,这种思想政治课程和没有一样,而泰德四年之后的军使,都要进行系统化的政审。
由于学员规模有限,泰德四年之后到目前培养的军使,大都被派往北方、边疆和占领地区,内地还没来得及大量替换和提拔,刘汝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高孟厚之外还有的其他两个都尉,一个是都尉林雍,有经济问题,与之搭档的军使卞聪有经济问题,另一个都尉包致禾,此人比较耿直,未发现经济问题和特殊人际关系,与高孟厚、林雍、卞聪三人关系不和,与包致禾搭档的军使洪元军未发现问题。
信中另外附有赵衷在淄州城内的一些发现线索,淄州城内的南河镖局在九月初宣布解散,镖局所有人员人间蒸发踪迹全无,怀疑南河镖局与淄州金矿和魏肱案有密切关系,目前正继续在城内摸查线索。
“镖局”在岐帝国其实一早就有了,但发展不起来,原因其实很简单,地主、财阀、富商豢养都豢养私兵,他们运输货物,都由私兵押运,干嘛还要镖局,所以镖局之前一直发展不起来。
但“镖局”是泰德五年开始,为了解决豢养私兵而开放的政策,性质相当于安保公司和武装押运公司,负责提供对雇主的人身保护和重要货物的水陆押运,但目前还不允许镖局出海。
由于私兵的问题严重,不可能一夜间彻底解决,通过出台“镖局”政策,将私兵框死在镖局之内,然后通过地镖局征收营业税,将镖局人员给规范起来。
同时镖局的幕后,仍然还是曾经的地主、财阀,对取缔私兵带来的政治阻力较小。
为了削减私兵,而不是朝廷允许私兵公开合法化,朝廷严格规定了镖局的规模,允许你开大镖局,但镖局规模越大,缴纳的营业税越高,镖局规模越小,缴纳的营业税越少。
通过征收高额营业税,控制镖局规模。同时以金戋寺、沈云卿为首的经济机构,通过定向政策,把金戋寺和沈家的货物在地方运输任务,交给一些镖局,给他们赚钱。
而那些没有得到定向政策倾斜的镖局,要么自己谋生,要么雇主继续养着,直到养不起自己解散为止。
同时为了避免增开镖局,以镖局名义豢养私兵,藏在不同镖局名下。
新规严格规定了镖局东家内九族与外九族之内只能注册一个镖局,也不允许一个东家,以他人的名义,资助开设其他镖局,防止以增开镖局的方式,逃避高额营业税,豢养私兵藏匿人员。
通过重新规范和界定镖局的业务、性质、条令条例,把私兵镖局化,让私兵问题先规范约束起来,然后慢慢通过市场经济和之后陆续出台的政策,让私兵问题缓缓化解消除危害。
想要一夜间药到病除私兵问题,根本是不可能的,就跟盐商和炉户的关系一样,只能通过政策和市场,慢慢让炉户丧失危害,不能激进暴走立竿见影,否则会引发动荡和内乱。
淄州的南河镖局规模达到了三百多人,而镖局的注册东家竟然就是镖局大哥麻仁叙自己,背后没有其他雇主与合伙人。
这么大的镖局,如果没有大量的订单,也没有背后财阀资金支持,理论上不可能自己养活自己,所以问题就出在订单来源,南河镖局有着大量的业务订单
南河镖局的订单主要有四个来源,一个是当地官府要押镖,会经常雇佣南河镖局,一个是淄州的商人阶层需要押镖,会找河南镖局,第三个是淄州的东山钱庄、仁兴钱庄会找河南镖局押镖。第四个就是淄州的金戋局,会找河南镖局押镖。
河南镖局的订单似乎永远也接不完,而同期当地其他还有两个镖局经营比较惨淡,只维持在温饱线上挣扎,人员八十人到一百四十人不等。
不知什么“原因”,当地的有钱人和官府都喜欢找河南镖局押镖,也未见河南镖局进行恐吓与恶意竞争,河南镖局的公关工作似乎也很一般。
赵衷怀疑,河南镖局的订单业务,很可能是密党资本在背后进行的操作,通过资本以不同面目和形式出现,养着这个河南镖局。
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资本运作手段,简单打个比方说,A、B、C、D、E、F六家公司,其中A是南河镖局,B、C、D、E、F家是与南河镖局除了商业关系,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人际上的关系。
但是A、B、C、D、E、F六家企业分属于不同的东家,但是这六个东家背后,还有G、H、I、J、K、L六个单线联系人,而G、H、I、J、K、L背后,有三个M、N、O三个双线上家,这三个双线上家背后有一个共同的上线P,P通过给M、N、O传达指令,M、N、O给G、H、I、J、K、L传达指令,一级一级的往下传达,最后把业务都给南河镖局A
而且这些人相互之间没有直接的人际关系,只有间接的人际关系和商业资金关系,单纯的通过商业网络,你无从发现他们相互之间的特殊隶属关系。
这就好比米国有一个“为了宇宙人民幸福安康和平基金会”,基金会的出资人是“电子甲公司”,够买卖电子甲公司商品的大客户是大型军火乙公司,而大型军火乙公司有一个公关部门,专门负责对国会议员丙进行游说,而国会议员丙,又和“金融投资公司丁”有密切的关系。
所以米国政府为了资助“为了宇宙人民幸福安康和平基金会”继续为宇宙人民谋福利,绝对不会通过财政拨款资助“为了宇宙人民幸福安康和平基金会”,而是通过议员丙,炒作东方谋神秘大国正在威胁宇宙和平,从而达到国会增加军费开支,扩大采购军火乙公司的产品,军火乙公司有了钱,就会采购电子甲公司的产品,电子甲公司就能继续赞助“为了宇宙人民幸福安康和平基金会”的运作。
同时议员丙“自认为”光采购军火还不足以保卫宇宙人民安全,然后就会以“私人的名义”,而不是以政府名义,与“金融投资公司丁”进行洽谈。
由于政府部门扩大军火采购,军火公司乙与电子公司甲都得到了订单,财务资金和公司业绩都会上涨,“金融投资公司丁”通过股票市场运作,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然后“金融投资公司丁”就去做多军火乙公司和电子甲公司的股票,而这两家公司的股票业绩全面飘红,就能从股市得到更多的资金,然后拿出一部分资金继续资助“为了宇宙人民幸福安康和平基金会”。
整个环节过程,在普通的吃瓜群众面前,是以纯商业行为,纯国家安全需求,是议员丙大公无私的个人行为,全程没有任何透露任何商业机密,也没有通过政治政策,迫使财阀和军火公司给电子公司下单,纯粹是市场的商业行为,与政治无关。
淄州这家南河镖局的背后,有着一个庞大复杂的商业、资本、人际网络,相互之间没有直接的人际关系,只有间接的商业人际关系,单纯通过商业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因为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政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