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了宝月楼,百花结萝便将楼中的药膏取了出来给茗儿敷上,看着茗儿两个脸蛋上清晰的手掌印,百花结萝轻轻地说道:“跟着我倒是让你受苦了。”
茗儿听百花结萝如此说,眼泪哗啦一下留了出来,泪如雨下,失声说道:“小姐是不是嫌茗儿没用,便要将茗儿丢开了。”
百花结萝看着茗儿痛哭流涕的样子,轻笑安慰道:“傻丫头,我哪里会丢开你,只是眼下我已然自身难保,又何苦留你在身边陪着受罪。”
茗儿听百花结萝如此说,紧紧抓住百花结萝的手说道,“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请万万不要再说要赶奴婢走的话了。”
百花结萝看茗儿说的真切,又不忍看她梨花带雨,轻轻扶了茗儿脸上的掌印说道:“今日之苦,他日我定叫他们加倍奉还!”
百花落尽,杨柳疏,潇潇暮雨薄如纱,漠漠轻微寒,晚荷初浮水,碧叶田田映日烦。
百花结萝独自漫步在细雨微凉的桃花林中,头竟然感觉有些昏沉,牛毛细雨不断纷纷扰扰模糊着视线,连何去何从竟然都化作了最可笑的疑惑。明明那日只为了自保才离开花楼,可眼下,还是摆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就算知道自己身世不堪如此又如何?天下之大自己的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又在哪里?他们还好吗?说不定已经随这尘埃化作一捧尘土。说到感情,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又能如何?一直清高自许,到头来不过又变成了别人的玩物,感觉自己头脑昏沉,百花结萝便在林中寻了一处石凳漠然的坐在了雨中。
忽然之间,一双金菱粉靴落入眼中。
百花结萝抬眼抬望着靴子的主人,只见姬子重笑若飞絮一般看着自己。
姬子重已经又四个月未见百花结萝,再见她竟然见到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觉泛起一阵疼痛,将手中油伞扔在了一边,弯身将这个自己心系的女子抱起,感觉一如往昔,再将她抱起只觉得她清瘦了许多,纤腰不足盈握。
百花结萝痴痴的望着姬子重,看他将伞扔掉,感觉自己被他抱起,这个怀抱如此熟悉,却又那般的陌生,只感觉心中迷惘忽然变的安定起来,将头靠在他的怀中,迷迷糊糊便想要睡去。
姬子重看着怀里眼睛紧阖的人儿,只听她迷迷糊糊地念道:“……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不知是梦话还是在对自己说,姬子重心中一颤,迅速回道:“终有一****会见到的。”
茗儿此时准备打着伞出来找百花结萝,却见姬子重抱着百花结萝回来了,脸上一喜,心中却不由一酸,眼泪忍不住的就掉了下来。“王爷,您来了就好了!”
姬子重进了宝月楼后,吩咐着茗儿将百花结萝的湿衣服换了下来。
百花结萝只觉得自己忽然总冰冷中落入了一片暖流,努力的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双眼打开,似乎是太久没有这般安稳过了,便又倒头昏睡了过去。
等帮百花结萝换好衣服,茗儿才又将姬子重请了进来。
姬子重看这百花结萝苍白的脸上不时露出一抹哀伤的表情,便问道茗儿:“你们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茗儿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了姬子重,姬子重听后大怒,愤然拍桌而起,“这个姬子良,简直太不像话了!等我亲自来问他!”
他面带愤然之意,茗儿见姬子重这般赶紧拉住了他。
“王爷,万万不可,小姐一直没让找你就是怕被你知道这些。”
姬子重听茗儿如此说便觉得有些奇怪,宇眉一挑问道:“为何?”
茗儿玩弄着手中的手绢,不知当讲不当讲,却听姬子重语气冷冽说道:“现在你家小姐不知道,你但说无妨。”
“小姐说……”茗儿轻叹一口气,望着窗外淋漓细雨,声音透出万般无奈,“小姐说王爷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迁怒淮安王,到时候反而连累了淮安王和王爷的关系不说,事后王爷走了受苦的还是我们,而且……”
姬子重听茗儿如此说,心中不禁积郁,难道在她心中我如此不值得信任?
“而且什么?”语气漠然冷峻问道。
“小姐还说,王爷刚刚新娶了西域公主做侧妃,早已经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茗儿说完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姬子重不觉有些生气,回首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心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不堪?他随即拂袖起身,“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便转身离去。
茗儿看着姬子重离开时冷峻的面孔,便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
姬子重一路走到淮安王住处,淮安王出门迎接,却见王兄面带怒色,一身衣袍已然被秋雨淋得湿透,目光愤然看着自己,便猜到是百花结萝从中捣了鬼。淮安王心中一阵惶恐,却不由暗骂,这个百花结萝真是个贱婢。
姬子重快步走来,一把抓住了淮安王的衣领将其按在了屋檐下,怒斥道:“你为何如此对待清漪?我当日是如何想你交代的?”说毕,不由淮安王解释,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淮安王的嘴角顿时有殷虹的鲜血流了出来。一旁下人都不敢上前阻挠,生怕连累了自己。
淮安王讥笑一声,看着满眼怒火的姬子重,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哥,你为了一个如此下贱的女人竟然这般对自己的弟弟?真是叫我寒心。”
“哼,你为求富贵,企图将清漪献给皇太子,你心中可还有我这个兄长?”姬子重又逼近了一步,狠狠将淮安王的脖子掐在手中。
“大哥,那是你知道这个贱婢的真面目!她表面看似清高,可毕竟出身花楼,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姬子重又是一拳,目光已然接近冰点,“不许你这么说她!”
“不是我这般说,我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贱人和你送来的那个袁惜朝有染。”淮安王感觉脸上吃疼,肿胀着双颊说不出来的酸胀,满口腥甜,心中怒火冉冉,表面却仍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不信你问他们,他们都见到过两人在湖边幽会。”见姬子重眼眸中冷光更加慑人,手中力道更紧,淮安王含糊不清的努力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姬子重冷眸斜睨,就见一旁下人纷纷点头,跪地说道:“王爷所说不假,我们都见过百百花姑娘和袁先生深夜在碧湖边幽会,举止亲密。”
姬子重听众人如此说心中咯噔一响,手中力道不觉放轻了三分。
淮安王见兄长动摇,忙双手抱着姬子重的胳膊说道:“你我兄弟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姬子重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宝月楼内。
百花结萝醒来已到傍晚时分,环顾屋内只有茗儿一人,便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只是奇怪,那个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梦中呢?
茗儿见百花结萝醒了忙过来小心翼翼地过来伺候,百花结萝见茗儿看自己神情闪烁,躲躲闪闪,便觉得察觉到有些异样。
“茗儿,你可是有事情瞒我?”
百花结萝忽然冷言问道。
茗儿听百花结萝如此说,慌忙跪在地上,“小姐,茗儿错了,不该一时多嘴。”
“怎么了?”百花结萝看着茗儿的样子,便觉得奇怪,这丫头做错了什么竟然这般慌张?
不等茗儿说话,就听门口一个男子的声音温若如水的响了起来,“她不过是说了些实话而已。”
听到姬子重说话,百花结萝欣赏不觉有了几分欣喜,寻声望去,却见姬子重脸上不见半点喜色,反而冷漠异常。
“你下去吧。”姬子重对着跪在地上的茗儿说道。
茗儿抬首看了看姬子重,又望了望百花结萝,见她点了点头,便退身出了房门。
“你……”姬子重看着床榻上病怏怏的百花结萝,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曾听靖南王说过,虽然百花结萝出身花楼,却还是个未****的处子,也正是因为此,靖南王才将她高价赎了回来,赐名清漪。
“我怎么了?”百花结萝看着姬子重,见他脸色不善,便知道他近日来必是有事情要问自己。
“你在宫中的时候可与皇太子发生过什么吗?”姬子重目光一寒,紧盯着百花结萝的面庞。
百花结萝没想到姬子重竟然会有此一问,心中不由一阵悲凉,自己虽然感怀他救了自己,但是不代表这样他就能来莫名的诋毁自己,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难道不过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花楼舞姬吗?
想到这里百花结萝也不禁脸上冷峻了起来,神色一暗,反问姬子重道:“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姬子重见百花结萝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无半点血色,便有些后悔,可是听她如此一问,心中不觉又起了疑惑,“那你当日真的和那个袁惜朝没有发生什么吗?”
那日当自己破门而入的时候虽然袁惜朝衣冠楚楚的站在那里,可是百花结萝却只穿了一件罩衣和亵裤……
想到这里姬子重的眼中妒火便冉冉升起。
百花结萝万万没有想到姬子重会如此说,冷哼一声,“你说会发生什么?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吗?”说完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姬子重见百花结萝如此,心中便说不出的愤怒,不禁破口骂道:“贱人!”
百花结萝心中一痛,忍不住冷笑着反讽道:“王爷骂得好,在你们这些人心中,我又何时高贵过?”
姬子重听此言愤然而去。
一开门竟发现茗儿侧目站在门外偷听,见姬子重愤然而去,便猜到肯定是自己说的那些话在作祟,心中愧疚更甚,眼泪“吧嗒……吧嗒……”便连成雨串的落了下来。
百花结萝见姬子重甩门而出,本还冷笑的脸上悠然冷却了下来,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细雨蒙蒙的黄昏,一阵失落,又见茗儿哭哭啼啼的走了进来,不觉有些心烦,想到刚才姬子重说道的话,不禁问道:“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话?”
茗儿呜咽着将刚才百花结萝昏睡时给姬子重说的话又讲了一遍,百花结萝听茗儿说完,又见她如此伤心,虽然心中怒气渐起,却无处可发,只好冷叹一口气,只道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挥一挥手便让茗儿下去。
想必刚才定然是姬子重听了茗儿的话便去找了淮安王,而淮安王又不知道从中挑唆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