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看着在流水儿身周飞舞的刀光,神色一惊,尽管觉得没有可能,可还是掉头一看---
一把匕首正不慌不忙的向他飞来。正是流水儿最初扔出的那把匕首。
周老赶忙从身上再次掏出一片绿叶,只手握住,也像流水儿一般向上一滑,试图把匕首弹开。
速度不是很快的匕首便被打到了一旁。可是周老面色却更难看了。刚刚挡的那一下,已经让他感觉到,这第二把匕首并不是花花架子。
果然,飞出去的匕首只是打了几个圈,就再次调整方向,朝周老不紧不慢的飞来。
周老神色急变。
匕首却越来越近,而且还有加速的趋势。
再次看了一眼另外一边静静看着自己的流水儿,周老苦笑一声,举起了双手。
围攻着流水儿的那片绿叶,也因为失去了引导,慢慢落了下来,被流水儿接到手里。
而另外一把指向周老的匕首,则只是再次调整了方向,围在周老身旁一圈一圈的转着。
周老的面色更难看了。
一阵寂静无言。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东西停下来?”周老指着半空中游走的刀光。“不然,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恐怕并不会很愉快。”
流水儿正细看手中的绿叶。轻若无物,薄弱烟尘,苍翠欲滴。流水儿见猎心喜。只是这样的质量和薄度,哪怕是用再硬的金属,也损耗不了几次吧?这么说,流水儿盯着周老看了一眼,心里盘算,莫非他有很多?
“啊,没事没事,它一会儿就会趁你不注意消失掉的。不用担心。”流水儿一脸认真道。
周老还没想明白趁自己不注意消失掉是个什么意思,流水儿就接着说到“所以,周老,你能跟我讲讲介城孤儿院的事吗?”
流水儿开门见山。
周老瞳孔紧缩!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周老心中惊恐。他知道多少?想让我说出多少?可是我一旦说出来。。。周老打了一个寒颤。
抖着声音,周老慢慢的一字一顿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东西。可是我还想知道更多。我想知道全部的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想知道,”流水儿顿了一下,“你们上上下下哪儿来的这么大狗胆!”
周老一步步后退,扑通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你最好不是这件事最终的推手。如果是,你只需要点个头,我也不会想再问些什么,直接捅下去就可以,我们两个人都落个清净。我手上的证据,足已把你身前身后的尾巴放进油锅炸个千百遍。而你的那些小情人,我会帮你好好照看的。”
周老听到最后一句,炸然圆睁,正要说些什么狠话,流水儿却没给他机会,马上接着道:“所以,你最好祈祷不是。”
周老整个身子都瘫在了椅子上。
许久许久。月光透着窗台洒下来,清清冷冷的照在书桌上。周老望着这抹清冷失了神。
嘴上仿佛梦呓一般,周老慢慢的,讲出了他自己的故事。
----
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有两个。一个是当年的青年下乡,稳定了整个西八县的秩序。一个是介城中学的创立,为了不让这所介城西八县自己的学校变成昙花一现,我在之后付出了数不清的心血。
可是同样的。我一生最大的失败也是这两个。
在这样一个民主的社会里,把所有青年强制放下乡村去,在这项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有的人愿意去,因为去了可以活着。有的人不愿意去,因为这边有他们的爱人。凡是去的都是男性,我自然是不可能让女人下乡的。乡村里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去考察过,能找到一个睡的地方就不容易了。因为没人会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你,只能你自己搭建。为了这件事,我给各个村长许下了巨大的好处,他们才同意让这批青年下乡的。
当然,还有不想离开父母的,父母爷奶齐齐上阵哭着喊着不要的。
可是我必须这样做。一旦经济发生系统性崩溃,那我们就完全没有能力让他们下乡去了。
事后来看当然是成功的。可是没有人知道,一年之后,我家姑娘在上学的途中被人绑架了。
对方让我一个人去。
警察在远处守着,我独自进了屋子。令我惊讶的是,我见过那个绑架犯。
那是我当年亲自送下乡的几个人之一。嗯,也许叫押送更合适一点儿。我之所以记的那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总是那么冷静和沉稳。虽然一路上没有说过多少句话,可是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而我那天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冷静和沉稳。
他告诉我,在自己被压送下乡之后,他全家人在一次帮派械斗中被殃及而死。
那些帮派成员,有漏掉没有押送下去的,有偷悄悄跑回来的,也有别的地方来的。虽然一直在抓,可是财政困难,警力有限,没有抓到多少。
他告诉我,我一点儿也没处理好当时他走后的事情。既然要把家中的青年送下乡去,我就有责任豁出生命的保障每一个缺乏男人的家庭的安全。他当时知道我把青年们送下去是必须做的,对大家都好,所以没有反抗。
可是他说,他对我很失望。所有那些能查出来的帮派成员都已经被他一一解决,而我是他的最后一站。
不过他没有杀我。因为错不能全部怪我,而且死的又是他的家人。他的家人是无辜的,我的女儿也是无辜的。
所以他抬起手来,就那样把我的女儿杀死了。
然后远处的狙击手朝他开了枪。
----
周老陷入了回忆之中,连声音都变的仿佛忽远忽近。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极深极深的疲乏,似乎连女儿的死亡这种事都没办法让他有力气变得愤怒一点儿。
虽然不太清楚这件事和介城孤儿院有什么关系,不过流水儿还是静静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