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玉早早就准备好水给赵雅洗漱,推进房门却见到睡姿极其丑陋,整个人似只蛤蟆般躺在榻上的小姐。
小玉自伺候赵雅以来就没见过她竟能睡成如此,小玉把水盆放下,推了推赵雅的肩膀。
“小姐…小姐…”
赵雅听到唤声从梦中醒来,给了小玉一个面若桃花般灿烂的笑容。
小玉看着这一大早就给她献笑的赵雅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小姐起来洗漱吧…”
“好咧。”
昨夜赵雅解开了心结,并与陈祺定了终生,自然是心情是很好的,甚至毫不吝啬地全部表露出来。
“大小姐…大小姐…”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闯门而入。
小玉看着闯门而入的丫鬟,心是很紧张的,以前的赵雅喜欢清净是很不喜有人突然上门,随后她斥责道:“没点规矩,小紫进门前先敲门。”
小紫也反应过来,立马跪在地上,“大小姐对不起…”
赵雅看着神色紧张的小紫便叫她起身,“怎么这么慌张?”
“太夫人、大老爷和夫人都让小姐快快准备好上前堂…“小紫踌躇地说道。
赵雅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什么事能这么着急找她?
太夫人和赵雅的爹娘都出动,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小玉不解地见着赵雅忽然眼前一亮,然后又叹了口气…
赵雅想着自己能惊动赵府人的莫不就两件事,一就是三王爷帮她退了李府的婚约;二是她和陈祺的事被发现了…赵雅越想心越乱,遂不想了直接面对现实。
赵雅到前堂后,只见三位长辈面色憔悴地坐在椅上,赵雅上前行礼,“太奶奶、爹娘…”
赵夫人见到赵雅便起身扶着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雅儿…快坐下…”
赵雅不解他们这是为何,只直直地站在那里好似骄傲的荷花独立于池塘中,“娘亲,若是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雅儿没事的。”
随后陷入一偏沉静,直到赵老爷子坐不住了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雅儿…李帆被赐婚了…是三公主。”
听到这消息,赵雅却也不震惊,毕竟是意料之中。
赵夫人见赵雅不语以为是伤心了便继续说道:“李帆接谕旨要镇守边疆了。”
三王爷好手段,李帆是有镇守边疆的才能的,皇上为了能稳住这个将才,所以同意了三王爷的建议,让他成为驸马爷。
赵夫人见这孩子一动不动,以为是吓坏了,“你若是喜欢李帆这孩子,他对你有意,即使做妾也不是不可的,只要我们雅儿开心。”
赵老爷子听了赵夫人的话,怒气燃上心头斥责道:“我们家虽都是文将,怎么说也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我们赵府几代何时需要嫡女去当他人侧室!”
说得好!
有骨气!
我才不要当别人侧室呢,只要是我嫁的男人还有三妻四妾我立马休了他!
但是这种心情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哀声道:“太奶奶、爹娘,我雅儿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失忆以来,我对李将军的情意也淡了几分,对李将军的温柔体贴也觉着尴尬。雅儿即是赵家嫡长女,也是赵家的脸面,事情如此不如退亲。”
赵老爷子见赵雅如此坚定地说这番话,马上展开笑颜,“不愧是我赵家嫡女,铁骨铮铮的傲气!这亲不结了,我们的女儿如此优秀,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很快赵雅与李帆的亲事便退了下来,外边自然是对这对神仙眷侣多感惋惜。
也有很多声音说赵雅心机重的,想要与三公主争夺李家正室之位,可是斗不过才不愿嫁与李将军…
各种说法都有,可是赵雅也不放在心上,她知道这是三王爷考虑最好的方案了,不管怎样就算自己的名誉受损一丢丢,可整个赵府没事就好了。
筝儿这些天也日日来找她耍,并一直闹着要带赵雅去见一下她的夫子,她没办法也只好应下了。
翌日,赵雅便陪着筝儿还有弟弟风逸上书院,还有几个赵府的小公子。
看着这几个男孩,赵雅也很是头疼,毕竟打不清谁是谁。筝儿倒是耐心地一个个给她解释,最小的是三叔的孩子七弟赵光启,也是筝儿唯一的玩伴;随之是二叔的孩子三弟赵文俊。
赵雅见着赵府公子各个气宇非凡,便知道这赵府的文将世家不是吹的。那赵光启虽小,但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很是稳重;赵雅对自家文质彬彬的弟弟风逸自是不多说。
唯独在这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三姨娘的赵文俊,没点大公子风范,整个人吊儿郎当,玩性颇大。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作为赵府的长子多得宠爱。
在轿子中,他脚踏在座上,嚣张的样子着实让人无语。七弟劝了他一下,反而被批了一顿。
他见着今日赵雅竟也在这,想起娘亲和四妹都对她恶言相对,自是不喜欢她的,“想不到,今日二姐也去书院。人人都只姐姐亲事告吹,二姐哪能还出门呢?”
这话说得是赵雅不知羞,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姑娘到处游,亲事告吹了丢赵府的脸,出门也不怕被人说,实在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风逸见这赵文俊这般说自家姐姐,生气地驳道:“三哥这是什么话?三哥两年落榜也还能出门去学院?只怕夫子都不愿见着你。”
轿内人听风逸这么一说皆忍不住笑了出声。
赵文俊气得不知如何反驳,只骂道,“你个五弟有什么资格说你哥哥我?我可是赵府长子。”
又把这些话放嘴边了,赵府长子、太夫人疼爱、赵府上下必以他为中心转。
筝儿也是气他这般无礼,太夫人宠溺他,他倒好,不当一回事,认为这是赵府长子理所当然接受的待遇,在书院也是混混沌沌过日子,夫子罚他,他倒是马上回府告状,惹得那三姨娘似泼妇般在学院指着夫子骂他打自家儿。
谁叫那夫子也是有脾气的人,气得他当下就不愿收赵文俊这个学生!
三姨娘这不慌了吗?赔礼道歉都不依,最后居然搬太夫人出动,夫子不忍见着长辈跪求才应下,也让赵文俊日后听话。
这在书院闹得多大,就别提多丢人了。
筝儿鼓着腮帮子说道:“是呢,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哥哥样子都没有,还说自己是赵府长子,实在有损赵府声誉。”
“你这妮子,再说一遍!你不过是爹爹四房的孩子,生母去了,大娘接你过去养,你可别把自个当作嫡女了!何况你大娘一点都不受宠!”
赵雅再也忍不住了,“闭嘴!让你们上书院不是来吵架的,成何体统!”
那赵文俊欺人太甚,什么话不该说的都说出口了!
这和街边流氓有何区别!
赵家有这样的子孙真是丢脸。
赵雅看着眼睛含泪的筝儿就忍不住摸了她的头。
筝儿自小生母就去了,而且还是因为生自己,她是有多自责…想必大娘也是因为怜悯她才如此疼爱、宠溺她…她又何曾忘记那大娘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啊…
赵光启将袖子里藏着的糖果塞到筝儿手中,筝儿才缓过来。
赵雅见着姐弟情深这一幕很是欣慰,赵府除了三姨娘大子女,其他都还是很好相处的。
下车后,赵雅竟不知却是如此偏僻的地方。
看着这书院并不大而四周都是树围绕着,而且桌椅也只是用木头简单制作,完全打破了她概念中的贵族书院。
风逸知道赵雅疑惑,就轻声说道:“夫子喜隐居,特此办了个小书院,一开始本就不是接富贵人家的孩子当学生的。”
赵雅是懂了,那夫子是个隐居人,教的也都是些贫穷的学生,只是名声大到富贵人家的子女也来此上学。
良师难求,难怪咄咄逼人的三姨娘肯赔礼道歉。
见到夫子来了,学生们都恭敬地作揖道:“夫子好!”赵雅随之也施礼。
待抬头发现这夫子二十有七的年纪,倒也不像筝儿说得那般凶神恶煞,整个人就是个文质彬彬的瘦弱书生罢了。
夫子见到赵雅也不惊讶,继续自顾自地讲课。
毕竟是良师,多少人赶着上来拜师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赵雅对讲得内容并不是很上心,无非都是些三书五经。
不料夫子一尺子打在了赵雅的桌上,“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赵雅走神被发现了,只能无奈道:“夫子能重复一下问题吗?”
话一说出,满院皆笑。这么好的老师摆在这,却不认真学识,只在是对夫子的不尊重。
本来古代女子学识就令人质疑,现在学生更是不顾在书院议论纷纷。
“别吵了。我这是问她,不是你们!”夫子声音一出,学生们都停嘴低头,只是看着好戏,“算了,你若不想学,没人能逼你。”
赵雅见着夫子脾气挺大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她低头在纸上写了句“诲尔谆谆,听我藐藐。”
随后说道:“事师之犹事父也。夫子,学生知错了。”赵雅抬头,用悔过的眼神看着夫子。
夫子看着赵雅笔下拍马屁的诗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诗虽简单,但字却不一般。
赵雅是谁?高三学生啊!
从小到大字帖白练的吗?
也不全是为了卷面整洁,她是有心去专研书法方面的知识,对楷书也更为上心。
她常临摹颜真卿的楷体,颜真卿先生的楷体端正有力却不失美感,气势更是雄厚。而赵雅的楷体多临摹出他的端正劲美,却又加入了一丝丝自己的柔情。
如欧阳修对颜体的评价:“斯人忠义出于天性…故其字画有似其人。”
夫子很是喜欢这突破墨守陈规,自成一格的书法,对赵雅也多了几分赏识,“你啊,这人生可不是机灵一点就能好过的。算了,可别给我再见到有下次。”
下书院后,筝儿上前抱紧赵雅的腰,筝儿有十一二岁,个子却已到赵雅的肩上了。
她开心地说道:“我不知雅儿姐竟也懂得四书五经,而且字还很好。”
赵雅也就一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和他们从小到大就学习这些能比得了。
她只道:“我不过偶尔看看,耍了点机灵罢了。”
筝儿看了一眼远处的赵文俊,附在赵雅耳边轻声说道:“雅儿姐就算没多看诗书,却也比那赵文俊懂得多。”
赵雅听到,一只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你啊!”
“我说的是真的!雅儿姐的字极美,若是我能学上几分就好了。”
“你想学我还能不教你吗?”
听闻消息的赵老爷子勃然变色,在房中踌躇地走来走去,直到赵雅等人回府后便大喊:“叫那不孝女出来!”
赵夫人给急得脸涨红的赵老爷递水,那赵老爷怎都不要,横眉冷目的样子与平日的他大不相同。
“那不孝女反了!何时学得诗词何时学的字!”
被叫来的赵雅识相地跪在地上,“爹娘,女儿不孝。”
赵老爷疾声厉色喊道:“你可知错!”
这时风逸也前来跪着,“爹爹,雅儿姐才学出众,若是从小就能让她学识,巾帼风姿更能凸显。孩儿不明白爹爹为何总阻她学识。”
筝儿也内疚地跪着,“大叔,大夫人。今日是筝儿带姐姐去书院的,错的是筝儿,要罚也是罚我。”
赵老爷听着气得脸红筋暴,猛得咳嗽,“你们一个两个都反了!是要家法侍候吗?”
“女儿只是不明白爹爹为何对我学识如此抗拒,我们赵府本就是书香世家,身为嫡长女的我学识有何不可?身为文将的爹爹难道真的与外边的人一般庸俗,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这番话说完,周围安静得似无人一般…
跟着响起了一个巴掌声…
赵雅摸着疼痛发红的脸颊,眼眶含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爹爹。
赵老爷没想到自己会动手,看着眼前无奈、伤心、委屈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的赵雅,心就像纠起来似的,不忍再与她对视便袖手离去。
赵夫人扶起了瘫坐在地上的赵雅,安慰道:“没事的孩子,没事的。不要怪你爹爹…”
“女儿不是有意顶撞爹爹的,女儿只是想知道为何我就不能学识…”
说着,赵雅的眼泪就再也绷不住,一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