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之红,在于深秋。
秋,秋意凉,细雨已停。
范希几人已至山庄门口。
山庄毫无特色,几人一番探查,却无奇异。没有匾额,没有守卫,更没有镇庄之物,有的不过是地上褪落的枫叶和些许杂草。
眼前之色,倒是多了几分萧条。
“传闻中不染凡尘的剑中君子,竟会居在此处,出尘之人的确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子友长叹一声,似是替剑中君子可惜。
像他这样的君子,怎会在此安居?
范希笑道:“他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子友却否认:“他若是凡人,那我等岂非蝼蚁?”
越女忽而笑道:“你等可悲之人,却只知道妄自菲薄。他是剑中君子又如何?人终有一死,任何绝世之强者,到头来哪个不是一堆白骨,他早已不是一剑绝尘的剑中君子了。”
“你知道?”韩千绝轻哼一声,似是不屑。
越女道:“我虽不知他如今是何等模样,但他的剑却不可轻视。他既是诚于剑,那他的剑自然是美妙绝伦。”
韩千绝道:“你既然赞美他的剑术,又何必多加猜测!他既是剑中君子,自然也要担得起他的名号。”
听两人在此争辩,范希却笑了,“越女说得不错,十年了,他也不再是十年前纵横天下的剑中君子了,他的身子早已无法承受岁月的侵蚀。”
韩千绝却道:“他还值壮年,照你这般说辞,他倒已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头了?”
范希点头。
他又道:“有的人身子老去,但他的意志,却不会有丝毫退却,而有的人……”
他话语未尽,却被越女打断,“你是说,他的心已快死了。”
范希又点头。
韩千绝难以置信,若真如范希所言,他此行……
他远赴千里,难道仅仅是为了杀一个“将死之人”?
不,绝不会如此!!!
韩千绝拼命晃动自己的脑袋。
有的时候,一件事若太容易办成,倒也成了一种折磨。
韩千绝并不想忍受这种折磨。瞬息间,他便揪住了范希的前襟,“这就是你要我来此的目的?”
“是!”
“且慢动手!”
公子小白喝住了韩千绝。他刚才一言不发,此时却也出了声,“公子且慢动手!”
韩千绝回头盯住公子小白。他的双眼像是要吃人一般,只是公子小白并无畏惧。他知道韩千绝不会伤害于他,但越女却先动了手。
剑光一闪!
越女将飞剑收入袖中。
韩千绝的喉结处竟渗出些许血丝。
韩千绝收手,双手抵住喉咙,脸上多了几分痛苦。
“这几个时辰,他不会多言了。”
越女丢下这一句,率先步入山庄,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哪怕是为越女所伤的韩千绝。
……
“枫叶山庄。庄如其名,只是这偌大的山庄竟无人打理。”子友一边走,一边叹息道,“想那剑中君子可谓一代名宿,竟过得这般朴素。”
范希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般过日子。”
子友耿直地点头,“那是自然,人生于世间,若不寻一番风花雪月,岂不是枉来人世走一遭。”
公子小白并不赞同,“越逍遥,子非剑中君子,安能得知剑中君子的志趣?”
子友哈哈大笑,“公子说得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这人间美趣,倒是少有人得享,着实可惜。”
范希打趣道:“那如何才算得上人间美趣?”
子友道:“衣食住行,美酒佳人,皆为良趣!”
范希笑道:“你说得这些,我倒也不缺!”
子友摆手,“你缺的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阔达!”
众人皆笑。
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有子友这般心境?
越女轻哼一声,“红尘诱惑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越逍遥追求的不过是一时的奢靡。”
“没错!”
子友不以为悲,反而大笑,“越女清修廿载,岂会懂得我等之奢靡。”
范希也跟着笑道,“越女,你又何必与子友争辩,你既然来了这枫叶山庄,自是要寻萧雨晨为先。”
闻言,越女长剑出袖。瞬息间,长发飘落。
范希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越女却道:“我若说起芈兮,想必你也会如我这般模样。”
范希惊呼:“你知道芈兮?”
越女说道:“你曾说过,男人总是了解男人的,那么女人亦是如此,芈兮是一个女人,我自然了解她的性子。”
范希问:“你见过她?”
越女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范希道:“那……”
越女却道:“每个女人的身上都有一股幽香,恰好她身上的香味与众不同。”
范希皱眉,“有何不同?”
越女道:“你可知道幽兰花?”
子友抢答道:“我知道,这幽兰花产自西方昆仑,任何人若闻过它的香味,绝对不会忘记。”
范希摇头低语,“我却不将这股幽兰花香放在心上。”
子友笑道:“你是当局者迷,我若是遇上芈兮,我也会如此,大多数男人若与芈兮有过一夕情缘,又怎会在意她身上的花香?”
子友竟将这风花之事抖露了出来。或许,这在他眼里算得上一种志趣。
范希又叹一声,“你又何必说出来,芈兮或许在不远处看着你我!”
子友连忙捂住嘴,随后环顾四周,“唉,想不到我这大嘴巴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韩千绝突然冷声道:“芈兮在哪里?”
他出了断刃。断刃已抵住了范希的喉咙。
范希并未慌张,只是道,“你与她有何仇怨?”
韩千绝道:“她杀了我一族弟。”
范希道:“那你何必用凶刃抵着我?”
韩千绝又道,“她绝不会让你深受险境的。”
范希眉头紧锁,“你就这么确定,她一定会现身?”
韩千绝解释道:“她一定会来,除非她是个绝情的女人。”
子友并未上前劝阻,反而在一旁偷笑,“若芈兮是绝情之人,那范希岂不是枉送性命?”
韩千绝横眉相对,道:“那只能怪他命不好。”
范希将断刃从脖子上移开,笑道,“我这两年真是倒了大霉,总有人将兵刃驾到我的脖子上,子友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他苦笑两声,又道,“你的族弟若真为芈兮所杀,我愿为她抵命,但若不是她所为,我倒希望公子还她一个清白。”
范希言语刚尽,一声轻喝却从远处的凉亭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