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抱着尸体放到化妆床上,就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车祸,脸部没有血,没有伤。
“春儿,你打底。”
夏春要动手,舜翠灵就踢了她一脚,把她吓了一跳。
“干什么?”
“系线,彩线,男左手腕,五十以下,你系在右手腕上,完妆后,先解自己再解死者。”
“为什么?”
“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夏春没说什么,就系上彩线,打底。
几下,师傅就又给了一踢。
“你平时看什么了?”
“又怎么了?”
“从下往上,谁让你从上往下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从下往上化出的妆才会好,躺着的人,看的角度不一样,不是我们站着。”
夏春没有想到,这里面还这么多的学问。
夏春打完了底。
“你一边站着,看。”
她们一直忙到了快中午。
她们进办公室,鱼缸子里的鱼又活了,夏春大叫一声。
“不用叫,不是活了,是臧斌斌换的新鱼,明天早晨还死。”
“为什么会这样?”
“问得太多没有什么好处。”
夏春感觉没有那么怕师傅了。
中午吃饭,请的是两个人,喝酒差不多的时候,舜翠灵从包里拿出二十多张照片来,递过去。
“这是我徒弟化的。”
两个人看着。
“真是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了,这么漂亮的化妆师,还这么年轻,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事你们看……”
“太年轻了,不太好弄。”
舜翠灵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递过去,推让了几下,就收下了。
她们吃过饭,夏春上车后说。
“师傅,这钱我还你。”
“这是师傅要做的,以后你孝敬我的地方多了,我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
夏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舜翠灵把资料拿出来,是一个日记本,很老的那种,包了好几层。
“你拿回家,保存好,全部看完,理解透。”
“谢谢师傅。”
今天的活儿格外的多,她们化妆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完事。
两个人出去吃饭,然后回家。
夏春回家洗完澡,就看舜翠灵给的资料,上面写得太详细了,夏春太吃惊了。
她竟然看到了下半夜才看完,而且最后一步就是活妆,就是给自己化妆,化死人妆,她觉得自己不行,把自己化成死人的样子,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早晨起来晚了,冲进办公室,舜翠灵非常的生气,坐在那儿,瞪着她。
“对不起师傅,看资料看得太晚了。”
“换衣服。”
换上衣服就去了化妆室,第一具尸体,夏春就吐出来了,头都扁了。
“忍着,站在一边看。”
舜翠灵像做一件工艺品一样,慢慢的有了形状,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很帅。
一个半小时,夏春都吓眼了,完全跟活人一样了。
“师傅你太厉害了。”
“你也会拍了?不过我挺高兴,我觉得这是艺术品。”
中午,两个出来,进办公室,臧斌斌拎着死鱼出来,看到舜翠灵就跑了。
夏春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馆长进来了。
“一会儿去吃饭,我请客。”
他们出去,到了海圣楼,夏春想,又是海圣楼,办丧事的人都坐在里面,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经理进包间,点菜。
他们喝酒的时候,馆长说。
“舜师傅,你一定要把夏春带出来,不然,我这馆长就要麻烦了。”
“放心,不过你还想办法招人。”
“唉,别提了,太麻烦。”
这个包间似乎就是他们的一样,墙上的画诡异,看着就不舒服。
“这些画真是太诡异的。”
“这是市里大画家宗明画的,就是刚才的那个经理。”
这是夏春没有料到的。
她用手机想拍下来,舜翠灵就说。
“一天瞎拍什么?”
夏春伸了一下舌头。
那天吃过饭后,散了,夏春回家,看馆长的诗集,那诗写得确实是好。
天堂的铁饰品金贵
那是穿透骨头的惦记
汲灰而来的女人
是千百年前的那个素色
……
夏春就是感觉到,馆长的诗像穿透了身体一样的痛快。
她看到那些书,那些怎么写诗的书,特别的喜欢。但是,她一直没有写,有这种冲动,可是总是感觉驾驭不了这么精美的文字。
夏春有一种冲动,就是化妆,死人妆,而且最奇怪的就是,日记上写的是要是半夜一点化妆,这简直就是一个最奇怪的事情,她想问师傅。但是,师傅说,什么都别问,自己去琢磨,自己去做。
夏春来是害怕,刚去就遇到不少诡异的事情,她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舜翠灵病了,今天竟然没有来,夏春就感觉自己没有靠山了一样。馆长进来了。
“今天的活儿不多,三个,你还真得干。”
夏春犹豫着。
“我能行吗?”
“行和不行,那也没有办法。”
夏春换上衣服,就往化妆室去,她这次感觉这个走廊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长。
推门进去,阴风迎面而来,她打了一个哆嗦,害怕。
进去,站了一会儿,去停尸间,按着号,把尸体推进来,在化妆室里,全是用彩线,她摸了一下兜,竟然忘记带了,她返回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彩线,剪了六条,放到兜里,再返回化妆间。
尸体抱到化妆床上,她就出了一身的汗,她祈祷,千万别遇到麻烦。
单子掀开,五十多岁的一个男人,脑袋上有一个洞,是脑出血,她松了口气,
“右手腕,我左手腕。”
她生怕弄错了。
一切都顺利,师傅用二十分钟,她用了近一个小时,看着化妆的水平,比师傅还是差不少,不过还能看过眼,她尽力了。
第二具尸体推进来,往化妆床上抱,没抱住,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吓的叫了一声,汗就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春把尸体抱到床上,一个女人,四十多岁,活着的时候一定挺漂亮的,脸有点肿这外,一切都还好。
“女右,我左。”
彩线系上,消肿,她是第一次这么完全的和尸体接触,冰凉,两只手压着,揉着脸,慢慢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个妆似乎很顺利,四十分钟完事,最后一具尸体拉进来,抱到化妆床上,掀开单子,她尖叫一声,眼睛没有了。
两个眼睛都没有了。她看过师傅处理过,她靠着墙站了半天。
彩线系上了,从柜子里拿出假眼,她看着照片,眼睛的大小,然后放进去,开始化妆。
这次她有点慌乱,刚才是被吓了一下,不过还是尽力的化好。
一直快到十二点了,才完成,感觉不错。她把尸体送回去,准备回办公室,家属就来了,竟然给拿了二百块钱,三个家属,都说很满意,谢谢她。
他们是真诚的,眼睛里含着泪,她没有想到,会有钱,师傅从来没说过,就给过她一次这样的钱。
夏春办公室,就洗手,洗了不知道多少次。
臧斌斌进来了。
“春儿。”
“我以后少叫我春儿,叫夏春。”
“噢,夏春,你看那鱼多好。”
“噢。”
“我想请你吃饭。”
“叫上馆长。”
“馆长不给我面子,跟我是一个倒霉的人。”
“我去吃,你找一个好地方。”
“嗯,我去换衣服,车在门口等着你们。”
“不用,你先去饭店,到地方给我打电话,我和馆长一起过去。”
夏春换完衣服,进了馆长办公室。
“春儿,你真的非常不错。”
“你看到了?”
“当然,我在外面看的,我不太放心,没有想到,你也挺厉害的。”
“跟师傅没法比。”
“将来肯定比你师傅强。”
“馆长,臧斌斌说请我们吃饭,我答应了。”
“这个,这次我同意了,以后离这小子远点,身上那味就够受的了,最主要的就是这小子是一个灾难,倒霉鬼,跟他在一起,一天非得出点事不可。”
他们去了海鲜楼,臧斌斌已经在了,点菜,点酒。
“谢谢馆长给面子。”
“斌斌,你说你什么时候能走点运呢?”
“我也奇怪了,这都五六年了,从来我就没有好过,我都不想干了,可是看在钱儿的份上,我还得干。”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出事了。
头顶上的灯竟然掉下来,砸到桌子的中间,把夏春吓得尖叫一声,一个高儿跳起来,馆长从椅子上摔倒地上,爬起来,指着臧斌斌,说不出话来,夏春没有想到,会这么灵,臧斌斌捂着脸。
老板进来了,看着就傻了眼,半天才说。
“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什么破灯,弄了我们一身的油。”
“免单。”
“这衣服怎么办?”
老板又给拿了五百块钱。
馆长后着夏春就走了,把她送到楼下,一句话也没说。
夏春回家,想想都觉得可怕,这要是砸头脑袋上,立刻就完蛋,那最后化妆的就是师傅给化了。
洗澡后,换上衣服,她出去,买了不少东西,去看师傅。
师傅开门,看是夏春,挺高兴的。
“今天怎么样?”
“一切顺利。”
“顺利?”
“不,不过就出了点小事。”
她讲了吃饭时候,灯掉下来了。
师傅有点高兴的脸就阴下来了。
“你想想,今天你做活的时候,什么地方出错了。”
夏春就想着,半天说。
“没有出什么错。”
“这次灯掉下来,和臧斌斌没关系,你彩线肯定是出问题了。”
“老天,坏了,我最后一具尸体我先自己,后死者,我当时就吓着了,眼睛都没有了。”
“眼睛没了,如灯没了一样,死者不高兴了,彩线你解错了,她当然就不高兴了,眼睛到下面的时候,也要看不见东西。”
夏春觉得师傅说得悬乎,大概是在故弄玄虚,就是馆长说臧斌斌的关系,她都觉得不是,只是赶巧了。
“我是不相信,不过我告诉你,没有下次了。”
夏春“噢”了一声。
夏春从师傅家出来,去买衣服,买衣服的时候,服务员碰到了她的手,激灵一下。
“你手这么凉呢?”
“没人疼。”
夏春知道怎么回事。
她回家,情绪不高,看馆长的诗,馆长愈博在中国也算是有名气的诗人,她注意到了,才知道,不然永远也不会知道。
奇怪的是,愈博怎么会来火葬场,让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