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不太喜欢这三个人,对死者最起码的礼貌就是尊重,还说话,简直就是让人生气。
夏春第二天去的时候,馆长就说跟夏春说。
“你好好的教她们,上面打电话来了,学习时间三个月,成手后再分走。”
“不是三天吗?”
“三天什么都学不到,没办法。”
夏春想,三个月,三天怎么忍受的都不知道。
三个人来了,有一个穿着着大红的衣服。夏春第一天来的时候,师傅就告诉她了,进来就是素色,对家属和死者的尊重,只有先尊重了死者,你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好的化妆师。
“夏春,有些能教的就教,不能教的就别教。”
夏春知道,师傅是说日记的东西,是不能教的,那只能这样了。
进了化妆室,三个人都换上了衣服,她竟然搬来椅子来,坐着看。
“你们都站着看,把椅子拿走。”
三个人不高兴,但是没敢说什么。
三个人站在一边看,这些活就得排开了,下午也要干,一直到四点,馆长是这么交待的。
活拉开了,干得就慢起来,不用着急,夏春就教她们,师傅就坐在一边看,不说话。
第四天的时候,舜翠灵让她们去推尸体进来,然后抱到化妆床上,谁都不抱,说害怕。
“你看不是害怕,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们害怕,是嫌弃吧?”
夏春站在一边不说话,看着,一个女孩子过来抱了一下。
“抱不动。”
舜翠灵不说话,就是看着。
三个人要抬,舜翠灵说。
“不行。”
“为什么?弄到化妆床上就行呗,我还觉得,在推尸体床上也可以,没有必要这么一折腾。”
“这是规矩,能学就学,能干就干,干不了就滚蛋,现在跟我学就得这样,你们学成了,将来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个女孩子就抱起来,抱的姿势不对,肯定就累,抱着死者就像抱着你的亲人一样。
“死沉。”
抱完了,这个女孩子来了这么一句。舜翠灵就火了。
训斥了一顿,让她们干活的时候都闭嘴。
师傅告诉过夏春,抱着死者,像亲人一样,你感觉就很轻,如果你嫌弃了,就会很重的,夏春是真的感觉到了,那确实是那样。这也是让夏春理解不了的,同样的尸体,心态不一样,抱着的重量就不一样,夏春从那天开始,就特别的敬重着这些死者。
这三个人没把给死者化妆当回来,觉得比活人好活,随便的化上,反正得火化掉,没有什么大的意思。
舜翠灵从来不说,夏春知道,这三个人迟早会惹出事情来了,最终是会知道,对死者的敬畏的。
果然,到底是出事了,一个女孩子尖叫起来,说有人扯她的衣服,在背后,不是一下两下。
三个女孩子就抱到了一起,哆嗦起来,夏春和舜翠灵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忙着自己手中的活,三个人一天都没说一句话,就是看,有的时候还哆嗦一下。
夏春想,这回你们就知道才死者的敬畏了。
三个女孩子开始认真的,夏春让第一个女孩子上手,上去就把彩线绑错了,舜翠灵上来就是一巴掌,差点没把女孩子打倒了。
夏春也觉得恨了点,那个时候师傅最多就是卷自己一脚,而且力量并不大。
女孩子捂着脸哭了。
“你干什么打我?”
“我跟你们说过了,彩线千万不能系错了,这是相当重要的。”
“那是迷信。”
女孩子反驳的到。夏春知道,最初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有这个女孩子胆大,可是后来遇到的那件事,让夏春明白了,所以不敢再出错了。
夏春知道,她们是没有理到这事,所以说,没有什么害怕的,敬畏的心。
三点下班,馆长叫她们两去吃饭,三个学生也跟着去了,在海圣楼,他们在包间里,看来学生是告状了,馆长脸色不错,只是说。
“以后别再动手了,不太好。”
舜翠灵最烦告状的人,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馆长说了一些话,就是想不要有什么矛盾。这她们两个都知道。可是对于这三个学生,夏春是真的不太喜欢,不太懂礼貌的那种。
舜翠灵被告状了,心情更不爽快了,突然就改成半天活,按原来走,也不多说话,夏春也不爱说话,自己看,看明白算,看不明白拉倒,反正就这样。
馆长知道,得罪不起舜翠灵,她现在在这儿是最老的老人了。馆长最后把三个学生安排到门越那儿,这到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能在门越那儿学到什么,她就不知道了,门越的化妆技术,舜翠灵是一点也没有看到,那技术就是小学生水平,不过也是对付着。
门越最奇怪的就是,学化妆也这么多年了,给死人化妆也很多年了,可是就是没有长进,也许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夏春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就是门越的师傅,这个传说中的,失去话语,失去记忆的老人,她总是觉得有着非常神秘的事情。可是,她见不到,她自己也知道,十三幅画中,她也许都能到看,最后,也许她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这条路很漫长,似乎不是说能看到就能看到的。
夏春对画产生了极大兴奋趣,除了上课,写诗,就是琢磨着这件事,也许这件事和那红漆门有关系。
这段时间,那三个学生竟然跟门越打得火热,有的时候搂着门越的脖子走,她们也总是做门越的出去吃饭,喝酒,这到也是挺好的。
馆长找夏春。
“夏春,这三个学生在门越那儿学不到什么,所以说,我想选出来一个,是我们留下的,跟着你学。”
“馆长,你千万别这样做,我师傅不同意,我要是带徒弟了,我师傅不得恨死我,我不敢。”
“我去做工作。”
“不行,你千万别,你让我师傅带着,我帮着那是没问题。”
“这样也好,不过你师傅的太执拗了,不太好办。”
馆长跟舜翠灵说了这事,她只说了一句,听馆长安排,馆长觉得都挺意外的,这样的事情真的太意外了。
一个叫童雪的女孩子被调过来了。
童雪成了舜翠灵的师妹,这个女孩子内向一些,比其它的两个相对的是好一些,不过舜翠灵还是不太喜欢这个丫头,那就没办法了。也许年纪想差得太多,所做的事情让她看不习惯。
童雪还不愿意跟着舜翠灵,但是馆长安排的,那就没有办法了,夏春话很少,只是看。
“夏春,你让童雪上你的化妆台,你给指点,坐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夏春把师傅的椅子搬过来,坐在一边看着。
就几下,夏春说。
“你跟门越学什么了?做底的时候怎么从上往下,到底会不会?”
夏春都发火了,师傅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做自己的活儿。
童雪看了一眼夏春。
“门师傅就这么做的。”
“从底往上打。”
童雪重新做底,太差了,夏春站起来,一边站着看。
“凭什么?你是师姐,我是师妹,我们是平级的,你能坐,我也能坐。”
童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站起来。”
舜翠灵吼了一嗓子,把夏春都吓了一跳。
童雪一下就站起来了。
“以后夏春说什么,你都得听。”
“偏心眼。”
童雪嘟囔了一句。夏春做着,说着,童雪看着,一直到化妆完事,童雪说。
“是挺漂亮的,可是有用吗?随时就烧掉了。”
夏春没说话,这种想法就是不对的,这是死者在人间最后的日子,烧掉了,他就离开了这里,这妆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妆了,最后一次的完结,不重要吗?
夏春说完,看着童雪。
那天还没结束,一个学员就推门进来,叫童雪。
“我告诉你,以后你和另一个学生,不准到这间化妆室来,否则我马上把你们赶出这里。”
那个学生转身跑了。
童雪中午上了门越的车,过一会儿又下来了,一个人站在那儿。
夏春把车停下了。
“上来,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
童雪自己往外走,显然,门越是怕舜翠灵冲他叫劲儿,所以没敢拉童雪。
夏春回家,母亲把菜炒上后,坐下说。
“你爸一会儿回来,等一会儿。”
菜二十多个,看来又要介绍对象,这个靠不靠谱的,都很难说。
“你跟人家说实话了吗?”
“说了,人家不计较,说这是做善事。”
夏春是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说,这到是让她对这个没有见面的男朋友有了一种好感。
夏春的父亲带着一个男人进来,一米八多的个子,长得还不错,坐下后,介绍了一下,就开始喝酒,这个男人挺能喝的。
夏春不说话,这个男人到是挺能说的。
“你们那儿挺有意思的吧?”
夏春一愣,火葬场挺有意思的?那儿有什么意思?夏春一时还愣住了。
“还好,还好。”
夏春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计较这事,你喜欢做就行,不喜欢不做也行,我全力支持。”
夏春觉得这个男人还真的就不错。
吃过饭,两个出去转转,到点夏春去上德国课,男人就走了。
下课后,自己找地方吃饭,然后接着上俄语课,现在自己基本上能看懂那些外文的诗集了。
男人第二天晚上七点以后打电话,这天夏春没吃晚饭,男人带着她去吃晚饭,然后带着她去玩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个男人似乎没有什么不能的。
十点多出来,男人一下拉住了夏春的手,然后又马上松开了。
夏春知道,自己的手很冷,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冷。
男人很不自然,送夏春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传过来话,说夏春的手,把他的爱情冻住了。
我夏春笑了之后,又哭了,她知道,自己的爱情也许是真的被冻住了。
第二天,她问她母亲。
“妈,我的手真的那么冷吗?”
夏春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说。
“傻丫头,冬天谁的手不冷呢?那不过就是借口,人家不喜欢你,所以就这样了,那没什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的。”
其实,夏春知道,自己的手是冷的,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