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天气很热,太阳炙烤这这片土地,走在柏油马路上,都能感觉地面的温度足以烫熟一个鸡蛋。
广州的天气也很多变,疾风骤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就像兰亭汇里的客人,说翻脸就翻脸,说打人就打人。
我的脸上被刚刚那个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站在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的不敢还手。
但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臭婊子,让你陪老子睡觉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拿酒泼我!反了你了!”
“我只卖酒。”我旧重复着这句话,这句我已经说过不下十遍的话。
那男人拿起桌上的酒杯朝我砸过来:“卖酒和卖身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出来卖的!老子有的是钱,今晚就要你陪老子睡觉!”
我的头正好被酒杯砸中,有鲜血流淌下来,脑子有些不听使唤的眩晕着。
眼前是那个男人张牙舞爪的身影在晃动,耳边是那些极其难听,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在回响。
忽的,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辉哥走了进来,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忙着去客人面前赔笑了。
“钱老板,别生气,她新来的,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辉哥给钱老板到了一杯酒:“是我阿辉没调教好新人,来,这杯阿辉跟钱老板您赔礼道歉。”
喝完这杯酒,辉哥才转过来看着我:“屌你老母,你就是这么陪客人的?太不懂事了!现在就给我滚!”
说着辉哥抬腿踹了我一脚,这一脚将本来就站在门边的我,直接踹出了包间。
包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喧嚣吵闹。
我捂着流血的头,顶着廊间看热闹的目光,慢慢往外走。
高露看到了狼狈的我,带着我去了她平时在兰亭汇休息的地方,细心的给我消毒包扎。
“没事儿,就是个小口子,还好没伤在脸上,以后有头发遮挡,有没有疤倒是没所谓。”她一边收拾好药箱,一边对我说。
我没说话,她又接着道:“你这个性子也太直了,这种地方客人有那种要求很正常,你不愿意有很多种方法拒绝,不能脾气上来就泼客人酒,你说你不挨打,谁挨打?”
“你这性子要是不改改,将来有的是苦头吃。”高露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问我:“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摇摇头,说:“抽烟不好,你……你为什么喜欢抽烟?”
她看着我笑,那笑容透着万种风情和五味杂陈。
她说:“我不喜欢抽烟,但是我需要烟,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这般的年纪,含苞待放,青春正貌。而我,早已经凋谢了,枯萎了!你明白吗?”
说实话,我不明白!她顶多三十岁,怎么就枯萎了?凋谢了?
她没有过多解释,而且自顾自的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
我这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这里沙发长凳七八张,女孩儿们衣着暴露的坐在那里,或是补妆,或是玩手机,或是三两个凑在一起聊天。
她们看上去都很年轻,都很漂亮。只是脂粉和现实,让她们的大好年华都蒙上了灰尘。
“看到了吗?这些都是我手底下的姑娘们,她们好不好看?你想不想也加入进来?”高露忽的出声问我。
我回过头来,摇摇头表示不想。
她拉过我的手说:“其实她们跟你卖酒也差不多,你卖酒也要陪客人喝酒,陪客人唱歌跳舞,让客人摸手,让客人搂腰。她们也是一样的,至于最后的底线,你如果不愿意,绝不会有人勉强你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中莫名的信任感。
可不论高露怎么说,我始终摇头。
虽然听起来是一样的,可在我心里始终觉得不一样。
她们是伎女,是鸡!而我,只是个卖酒的!
这也许是我那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才使得我坚决不愿意让自己堕落成连自己都嫌弃的样子!
高露也并没有过多的强求,中途有人来叫她,她就带着好些姑娘出去了。
高露前脚出去,辉哥后脚就进来了。
辉哥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我了。
他说我坐在那里格格不入,显得鹤立鸡群,所以他能一眼就看到我!
看吧,还是有人觉得不一样的!
“刚刚那一脚,有没有踢疼你?头上的伤严不严重?”这是他进门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刚刚在包间里的愤怒,而是笑着跟我说:“你肯定是吓坏了,今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如果头上的伤严重了,明天就去医院看看。钱老板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摆平了,没事的。”
这一刻我才明白,辉哥那一脚,其实是在替我解围。他一脚将我踢出局,剩下的烂摊子都是他替我收拾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兰亭汇这个看上去假情假意的地方,感受到一丝温情。
其实,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漂泊在这个大城市的无根浮萍。
大风吹来,谁也不知道会被刮去哪里。能够伸把手的时候就伸把手,也许落入下一个深潭时,身边也能多个人相互照应。
凌晨一点,早已经没有了公交车,我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次,打车回家。
下车的时候,经过一个垃圾堆。
我的脚步惊动了藏在垃圾堆里正在觅食的耗子,它们纷纷慌乱的逃窜。
那一刻,我满心的荒凉情绪,竟然生出了一种和耗子同命相怜的感觉。
我们同样都是昼伏夜出,夜晚觅食。
只要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吓得四下逃窜。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看得起我们这样的人,更别说会有人喜欢了!
我迫切的想念在一中的岁月,虽然生活拮据了一些,但是那里有最好的老师,有最好的同学,还有我那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我想,我需要休息,这是我进入兰亭汇后的第一个休息日。
清晨起来,我又穿上了一中的校服,只为了迎着晨光去菜市场买点小菜。
只有穿上这身衣服,我才觉得自己可以抬起头做人。
我在这出租个小屋里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回锅肉,辣子鸡,酸菜粉丝汤。
这些食材在菜市场都有的卖,可买回来做出来的味道,却和家乡的味道截然不同。
果然,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