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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这年冬天,白沙人民公社革委会更名为管委会,村革委会改成了村委会,这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不久,王援朝召开队长会议,传达县委的会议精神,说边远山区可以搞包干到户,桂花坪属于边远山区可以搞包干到户。也就是 “保证国家的,交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友智叔上午开会回来,下午就召开了队委会,他让泥蛋叫我也去开会。我不是队委会成员,我去干啥,就没去。他便亲自来叫,我只好去了。副队长泥蛋、会计徐臣烈、妇女队长桂花都在,一个个喜形于色,他们为上面允许包干到户高兴。

友智叔坐下来对我说:“队干部在田地分配上意见不统一,泥蛋坚持按原来分定的明确到户,臣烈说原来分的田地没有考虑好孬搭配,要求重新分。我觉得他们各有各的道理,可又担心重分难度大,你觉得怎么样?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既是友智叔让我说意见,我若不说他会有意见的。我说:“前年分田地因为分得急,没有把好孬田地考虑进去,拿着田地簿顺着点,我觉得还是重新分为好。分起来也麻利,田地分成上中下三等,采取拣阄的办法分到户。拣阄就有碰运气的味道,好运孬运都认了,个别吃亏的户以后再说。我听广播上说,不少地方把山林也分到户了。我估计过不好长时间我们的山林也要分到户,到时候吃亏户在山林上再作些平衡。”

友智叔当即把我说的意见当作队委会的决议定下来了。

第二天,友智叔和泥蛋就用拣阄的办法把田地分到户了。我爸留下的那一斗二被臣烈拣去了,我用好田给换回来了。为这事金枝还数落了我一顿。

田地分到户后,家家户户和公社管委会签订了承包合同,合同上把各项任务都明确了,而且还说一定20年不变,这下让大家吃了定心丸。泥蛋分开过了,麦穗出阁了,我家还有5口人,我和金枝以及田蛋一家三口,共分了17亩8分田地,比当年徐纯龙送的田地还多。我站圣爸留下的一斗二升田头,心里说着:爸,娘,那一斗二又回来了,而且一定20年不变呢!这田离开我们30年了,瘦了许多,我会把它盘肥盘熟的。金枝地主的帽子摘了,今后不再讲成份了,你俩老就别再为我们操心了。

晚上,我召开了家庭会,金枝、碧桃都参加了。我说:“田里地里的事,除抢收抢种基本上不要你们管,金枝和碧桃主要做家里的事。田地多了,需要的肥多,肥哪里来,得多喂猪,今年至少要喂8头猪。金枝,你裁缝手艺好,少不了有人来找你,你就大着胆做。如果针线活多了,家里的其它事碧桃就多担着点。原来咱没田地,现在咱有田地了,就要大干一场。”金枝表态按我的意见办,碧桃没吭声。我让她说两句,她说冇得说的。冇得说的就算同意了。

签完了承包合同书就到了“小雪”,可天还没下雪。俗话说“小雪不落雪,大雪满天飞。”虽然没下雪天已经很冷了,冬浸田里,早晨已结上了一层薄冰。从臣烈手上换回来的那一斗二,臣烈种了一季中谷后,兰花草籽、萝卜籽也没撤上一颗,就弃在那儿成了白板田,上面长出许多黄花菜、灰灰菜、犁头尖、猫儿草……现在分到我名下,我得要好生侍弄它。金枝晓得我要去翻耕一斗二,早晨弄了4个菜,还给我温了一壶酒。我喝了几口,胡乱扒拉两口苕饭,就放下了碗筷。我穿上草鞋,扛上犁猿,牵上黄牯出村了。

田地签订了承包合同后,村民们的积极性更加高涨。田畈上三三两两有不少人在干活,有的在加宽加高田塍,有的在村前村后捡粪,有的在地沟上埋界石,有的在修田沟地墈……田野上到处弥漫着腾腾雾气,鸟儿也格外的精神。成群的麻雀忽儿飞进麦地里,又忽儿飞上树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几只喜鹊在田野上飞来飞去,一忽儿落在田里觅食,一忽儿又飞上树枝张望。山头上斑鸠“咕咕咕咕”地叫着,杜鹃也“豌豆巴果”叫个不竭,到处充满了生机。

我来到一斗二,牛架上犁猿开犁了,犁尖翻起灰白色的泥土,还带有细碎的冰渣儿。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阳光一照,身上就暖和起来,还冒了汗。我脱掉棉袄,越犁越起劲,忍不住唱起一段《古怪歌》:

各位老者田塍坐,

听我唱个古怪歌。

一条板凳爬上壁,

风吹灯草打破锅。

半天云里赶泥鳅,

冬水田里起了火。

一个和尚挑水喝,

两个和尚抬水喝,

三个和尚没水喝。

守着田地瞎折腾,

瘦得屁股打陀螺。

昨日看见人变鬼,

今日看见鬼唱歌。

你说怪事多不多……

唱着唱着就看见兰花扛着一把锄头向我这边走来了。她用方头巾对叠成三角型搭在头上,而后绕到颈下打一个结。上身穿着碎花深红棉袄,下身穿深蓝色灯芯绒棉裤,脚穿一双褪了色的带有襻儿的黑布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唠叨个不停,不知说些啥。待她走近来时,我问:“兰花,你一个人说些啥呀?”

兰花见是我,带着哭腔说:“土地叔,我这日子咋过呀!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分我的田地有3亩多咋办呀?那遭人剁的也不回来帮我了,我比人家寡妇还不如。援朝前年为咱队偷偷分田的事还记恨着我。土改也没空回来,回来也是手不拣四两,什么也不做。你说我一个女人咋办?我不能用眼泪种吧?”

我说:“你让有富回来帮帮你。”

兰花说:“他哪有脸回来啊!他说他死在外面也不回来了。”

我说:“蚌壳岭是他老家,家乡人不会笑话他的。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要不我去劝劝他。”

兰花忙阻拦说:“土地叔,你别去了,就当他死了一样。”

我说:“那你家田地咋办?”

兰花说:“能种多少算多少,种不了就让它荒了。可我今后这日子咋过呀?”

听兰花这么一说我心里一阵发酸,说:“要不,我捎带着给你种了。”

兰花说:“你不是也有不少田地吗?哪能让你种呢!”

我说:“没有问题。”

兰花说:“我怕有富嚼舌头。”

我疑惑地问:“嚼什么舌头?”

兰花说:“那该人剁的东西,说不定又绊上哪个骚屄了。他平反不久就不理我了,一年多没碰我,也不给钱我,还给我翻老账,反过来说我……”

我问:“说你什么?”

兰花脸刷地红了,略带羞涩地说:“说我和你打皮绊。唉,不说了,我说不出口。”

兰花这话一出口,我大吃一惊,王有富你真是条疯狗乱咬人。我愤愤地说:“胡扯淡,狗日的我找他去。”

兰花急了,忙说:“千万别去,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瞅空到我家里来对你说。”

我说:“有话就这里说,有富已经裁桩我了,我还敢进你家门。你说呀!”

兰花前后左右瞧瞧,见没人压低嗓子说:“我说了你可别对金枝发脾气呀!不然我就不说。”

我急了,催道:“咋啦?你快说呀!”

金枝说:“有富说他搞过金枝,就是文化大革命去公社救你那一回。”

我的头忽地觉得一下胀大了,像芋头箩一样。脸上的肌肉也在往外膨胀,眼珠凸出来了,样子一定很可怕。我急了,问:“他亲口对你说的。”

兰花见我可怕的样子吓住了,忙说:“有富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不相信。金枝可是个正经人啊!土地叔,你可不要信有富那些屁话。”

我愣在犁辕后面脑子一片空白。

兰花惊慌失措地又说起来了:“哎呀,土地叔,你看我这张嘴,咋就把这种事给你说了。”说完还用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土地叔,刚才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我依然没有反应,站在田里像木桩一样。

兰花急了说:“土地叔,要不,你也把我搞了,一拉平。行不?”

我气急败坏地吼道:“滚,你给我滚!”

兰花吓坏了,颤颤兢兢地走了。

我没心思再犁田了,扛着犁牵着牛往回走。吃了中饭我借口说去白沙农技站打听良种的事,跑到公社找王有富去了。在公社办公室我找到了曹主任,曹秘书现在是办公室主任了。我向他打听王有富的去向,他诡谲地一笑说:“他去神山小学蹲点去了。”

我知道蹲点的另一种含义,就是去情妇那里了。王有富,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曹主任说:“老王复职后只搞了个副职,加上快退了,有点以歪就歪。”

我气愤地问:“公社就不管这事了?”

曹主任说:“咋不管呢?可他说要和兰花离婚,说他老婆在家和别人打皮绊。那个女老师也是个寡妇,就不好多管了。”

我联想到兰花对我说的话,急切地问:“兰花和谁打皮绊了,胡扯!”

曹主任说:“那他没说。”

我气愤地说:“冇良心的东西,你们到村里去访访,兰花是那种人吗?王有富这王八蛋,栽桩兰花不得好死,他就是想把老婆给甩掉。他今天下午回吗?”

曹主任说:“肯定要回来的,公社今晚七点开会。”

神山小学离公社约5里路,翻过铜壶岭就到了,有一条机耕路直达小学。来到小学门口,我则面一打听,王有富没走。我就往回走到铜壶岭候着。这里是王有富回公社的必经之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寒风从山口压下来,路两边山上长满了笆茅,在寒风中发出鬼魅一般的尖叫。我坐在凉亭里的木凳上感到身上冷嗖嗖的,赶紧将棉袄抄紧。这时远远地我看见王有富骑着自行车,躬着背艰难地向铜壶岭山口奔来。待他走近,我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拦住他。王有富见我的样子有些惧怕,没敢下车,边骑边问:“土地,你想干嘛?”

我说:“你给我下来,我有事问你。”

王有富颤颤兢兢地下了车。

我怒气冲天问他:“你搞过金枝?”

王有富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瞠口结舌:“我……我……”

我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搞过金枝没有?不然老子今天揍死你。”

王有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搞了一次,就一次,多一次我不是人。”

我问:“这事你都对哪些人说了。”

王有富说:“我只对兰花说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挥拳朝他脸上打去。王有富连人带车倒下去,嘴里顿时流出了血。

他气急败坏地说:“土地,你敢打我,我到派出所告你去。”

我朝他脸上又是一拳,打得他“嗷嗷”叫。怒吼道:“老子戳你娘的,你搞了我老婆,还到处卖嘴坏名誉,你该不该打?你家里有兰花,又在外面玩女人,你该不该打?你想甩了兰花,诬她偷人打皮绊,还栽桩到我头上,你该不该打?”我左右开弓又扇了他几巴掌。“王有富,你别欺人太甚,我警告你,你再糟踏金枝的名誉,我把你鸡巴割下来喂狗。你再栽桩我,我割下你的舌头。老实告诉你,我杀你的心都有了,你信不信?”

王有富感到理亏,想了想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我继续说:“你是什么鸡巴主任,比我们这些黑脚杆还不如。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干得几年?也不为自己想想退路。我劝你和兰花一起好好过日子,眼屎大一坨工资烧包起来,就想玩女人,花心至今还不改。兰花跟你三十多年了,如今孙都有了,亏你做得出来!你忍得心把她离了。王有富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见他不吭声,最后叮嘱一句:“今后,你胆敢再糟踏金枝,看我怎么收拾你。滚!”

王有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扶起自行车狼狈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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