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群落对于这类“言情小说”又持另一种看法。
他们大部分觉得女主角道德有问题。这也是被伤及切身利益(眼热的女朋友候补又少了一位)后的一种情绪反抗,表现出来就是:先把那卡住位的家伙身上所有优势贬个一文不值(什么名利相貌全是浮云。我也不知在他们眼中女人应该在乎些什么,最好啥都不在乎,只在乎他。),试着提出更有利于己方的坐标轴(比如说,才华,穷困——穷困有利于女主角表现“不拜金”的道德,幽默是会生活,不幽默就是人品可靠。),然而种种坐标轴终于被女主角无视了,于是最后就恼羞成怒,断定此女“拜金”,“好色”,“人尽可夫”……既然她是一个贱人,那自己也还不算失败,就让贱人找贱人去吧——我是不被俗女人所看重的好人,虽不受青睐,却自风骨烈烈。
这就是受男生尊敬的女人(贞节烈女之类,对他们来说是有无条件且无限忠诚可能性的一条母狗,而她此时还没对任何人表现出忠诚,就是一张无主的巨额彩票。)为什么总是被女生群贬低,而受女生群赞美的女人(会刮男人的钱给姐妹分享摆排场的蠢女人,对男生的忠诚当然是谈不上的,而且她不能一时冲动与人上床,蔡青曾经以十分鄙视的口气说某些女生“不是处女,小姑娘不值钱了。”她们鼓吹的类型倒有点像英国教会统治与家长包办两座大山压迫下产生的一种“假处女”——女孩子与她的情人啥事都干了,就是没破膜,还可假装贞洁,实在是自欺欺人。)又总是在男生群中不讨好的原因了。
因两边所奉行的“道德指标”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好在我这场“恋爱”谈得也比较“低调”,不至于像一些过于招摇的女生把她们不怎么样的男朋友还领进领出,旁若无人地去刺激男生群落的“道德观”,那就太找死了。
涤雪的人就比较风花雪月。虽然为防泄密,我也把该“言情”copy了一份给她,她对此事称羡的原因是照片上的大顾的确很好看,另外她本身又是个有志以言情为职业的,便提出许多专业意见,当然不得不谈到了“婚姻”——对爱情,她一向是一个最有抱负的人,平生就以贤妻良母为目标,与蔡青等“耍花枪求感觉派”自是不同。
她自己不谈恋爱,听闻身边的朋友都在谈,也顺便过来取经:“我另一个朋友那种是受言情小说和一些偶像剧熏陶到脑子坏掉的,大庭广众之下和她男朋友对着我和小王表演生离死别,至死缠绵,不顾场合地随时情话绵绵,遭人言鞭她自己还不觉得,我看着她表演性太强,说话也不大可信。现在你也有男朋友了,就来问你一声,让我写书作参考。我总是觉得很疑惑,一男一女混在婚姻里那么多年,到底是怎样一个相处模式才算是完美?北北来信说她理想是与小沈去埃及旅行(当然也是吹牛的)。你如果继续谈下去,假如……我是说假如结婚的话,你理想中两个人该是什么状态?”
——问题是我都没谈啊!
我便发挥想象力,跳过恋爱这一步(内心里我觉得它相当劳民伤财,超无聊。)回答:“我不高兴花大钱出去乱走八走的,走得灰头土脸,又热又累。我还宁愿窝在家里,一屋子暖暖的灯光,两个人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只要相互存在就行了,所以对方不能太烦,话不要太多,自然随意点才好。”只有单纯老实的男生才能完成这样的理想。就算他是个奸佞,那起码也要和我狼狈为奸,一致对外,不要整天耗在窝里“狗咬狗”(搞浪漫也被我默认为是一种“咬”,太平日子都不要过,瞎闹一通。)。
涤雪道:“这像是几十年老夫老妻的生活嘛。”
“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现在的男人工作没早晚的,再出个差什么的,我看家庭也难顾。”
“那就是用人单位的不对了,出差不带老婆,就是心里有鬼,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经常往外跑的男人也就不能要,他去逍遥快活,我在家里守着,这就不公平。”
“两个人一起守着会揭不开锅,如果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结婚干吗?这就是悖论了。”涤雪道:“我现在难以解决的就是言情中的这个悖论,所以我小说的结局总是不那么好,我看不见婚姻生活的光明前景,问题倒是一大堆,随意一条就容易指向散伙。”
确实,身在一个满世界都是骄傲的奸夫**的时代,想做贤妻良母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看上去人人都仿佛急于组建家庭,然而维护家庭所需要的一份起码的安定感社会大环境却没给你,再努力也都是空中楼阁了。
这样,我虽未恋爱,却已知爱情的前途堪忧,也就打不起什么兴趣来,有一个“绯闻对象”当挡箭牌也够使了。不知为什么那边完全没了反应,后来才知道事主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还把我传出来的绯闻全都揽下了,谁问也是一口咬定。估计这也是一位受旁边“时髦友人”精神骚扰的困难户。
只可惜我还是不认识他。
于是从巴别塔高中里发生的话语变乱波及“两岸三地”,众口反应不一,流传出来的无数个版本我也无暇顾及,只为着一个“尽快自然分手”的结局在进行着艰苦的编剧打拼。
北北却像是一只扑火的小飞蛾,她把恋爱形式感玩到了连自己都感动起来的地步。
得知了小沈家的居住地址,她在情人节就去买了一大块巧克力,拉着我找到他家楼下,往一大排绿色长条信箱的其中一格里一丢,然后作贼一样地逃走了。事后她冲到马路上乱拍心口,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好象完成了一件大事,对着我说:“我很勇敢吧?”我当然拼命点头肯定她,她又兴奋地大笑。
我看着她那么开心,心想,怎么说那一板10块钱的巧克力也算值回票价了——我还真找不到这么一个自娱自乐的道道呢。
活到那时,我既没送过男生礼物,男生也没送给过我。只有高中班级的新年晚会里有“抽签交换礼物”这一项游戏,我就去买了一个铁丝镶蓝色玻璃的煤油小灯,纯粹是个人喜欢它的形态。结果被班级同学一番“暗箱操作”,落到了小顾手里——就在我和他传得最凶的那一阵子。而我抽到的是高中第二任同桌猫小姐的一只杯具。在“茶几说”尚未流行的当口,我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杯具留给了另外一个同学,从她手上换得了一只我很垂涎的大飞镖盘,可以挂在墙上射射射——那一位又嫌飞镖盘太不女孩子了,我们正好各取所需。
自从谈了那场虚拟恋爱后,我也经常要为恋爱中的少女都会得到手的一些男友送的小礼物伤脑筋——这传说中幸福的象征当然是秀给女人看的幸福,证明男朋友对自己有多好多舍得花钱多体贴细心,没有的话就不像在谈恋爱,藏私也是锦衣夜行的不合常理。
我便开始养成了送自己礼物的习惯,有时是一束茉莉,几朵配了满天星的玫瑰,一个小戒指之类的,我当然知道什么东西最能取悦自己,男朋友也只要冠个名就成了,享受东西的好心情是真的。这么做的时间长了,我可以看出女生秀出来的那些礼物里只要过于细巧“体贴”的,多是充斥了她自己的意志——指使的结果也就称不上什么“惊喜”了,体贴也称不上。但如果真指望男生去给你买东西,多是像我爸似的,一个男用手机就得意洋洋地丢给你,你被气得半死,但钱也花了,然后你就要为退货或者换货奔忙了,而且上海的营业员面临退货时的嘴脸绝对有本事把你的一点点甜蜜都折腾精光。
——凡事都是少指望别人最好。
很显然,北北把送小沈情人节巧克力当作了取悦她自己的方式,其实小沈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浪漫情结出口而已。只不过,她自己玩得很投入,沉醉不已,随之而来的是谜底将要揭盅的一丝惶恐不安。我当然不必与谁交代什么,我只负责给自己造绯闻以及让别人自己误解到那里去这两项而已——问起来?我什么都没说呀,我又不认识你。
北北在信里答应小沈等他毕业了她就出来见他——届时他在巴别塔高中的影响力也已经烟消云散,怎么样都影响不到她了。
她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去冒险,再喜爱对方也以自保为先,这才是人性本能。
两人如期会面。
北北当天兴兴头头地出门,回来却像颗霜打过了的大白菜一样,问她细节,她就和我敷衍蔡青时的话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也就那样呗,我早预料到不可能有发展的。”
我也就不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