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小学生活是压抑的,初中生活是单调的,那么高中生活一开始是以一副丰富多彩的面貌出现的——谁也没打算这么早就为三年后的高考未雨绸缪,还是先放纵地玩乐一番为上。又加上“素质教育”的呼声喧嚣尘上,各个中学也想做出个样子来应付教育局,便鼓励开展出许多课外活动,学校间互相别苗头,又在学生中挖掘有特长的积极分子,颇有“国外有的什么玩意我们也都要有”的那种豪情壮志。
只是国人干什么事也都是洋务运动式的治标不治本。高考指挥棒仍在,每一年的考卷更比上一年考得深(学生们等于是被自己的用功害惨了——你用功我必须更用功才能在分数上胜过你,就这么在一个录取比例内自相残杀。只要对比一下十年之前的考卷和十年后的考卷考核的知识难度便知就里。所以韩寒的“数学只要学到高中就够了”并没有错,额外多作的全是无用功,榨干了学生原本可以用来玩耍与创造的时间精力,付出和所得更不成正比。),这关系着学校的升学率,是最不能掉以轻心的大事。
现实就这么决定了:高一学生可以放一放随你们乱搞(反正不给资金),高二就有点不务正业,一到高三全都偃旗息鼓。且都是功利当先,一起社就想在同类社团中拔得头筹,入社的都是个中高手而非初学者,否则管你学生什么兴趣不兴趣的,一概没戏。
圣城高中没有当时风靡一时(也是受动画片影响)的男篮校队,只有一支女足队。我对女人的运动亦是深恶痛绝,我本人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好勇斗狠的比赛,最恨的是运动会每个班级要出人跑八百米,我莫名其妙被人催上阵,三百米上眼见落后了许多,立即放弃走人,没什么坚持到底的精神——多花那体力干吗?本人也从不觉得女人运动会有什么美感,徒显野蛮而已,输赢都不重要,看的就是一个观赏性。所以女足无论在国际上成绩多么辉煌,国内依然无人问津,就连一个好成绩也是吃别人不肯吃的残羹剩饭才硬跳出来的。
我的同桌蔡青(高中终于是女生做同桌了,班里布局就变成了男一排女一排的“五花肉结构”。)恰巧是该校初中部的女足队队长,也是靠体育加分才考回原校的,她和我从小认识的那位李月之间的相似点就是皮肤粗黑,举止粗鲁,身上的女性气质全数被泯灭,连样貌都类似男人。可见艰苦的训练对人本身是真正的摧残,不比健身房里的适度运动有塑身美容之效。李月最后又没能靠体育再混进高中,中途被刷下来了,她之前的个人牺牲就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些体育特长生都被分配在普通/平行班里,每个班级一到两名。
这个学校里还有一个直升班,也是他们原来初中部里成绩拔尖的学生免考直升上来的,为免他们流入市重点,留作本校的基础升学率保障,配给他们班的师资力量都是全校最好的,以没日没夜学习为主。其他外头考进来的学生都分在七个平行班里,放养到高考时刻再赶过去碰运气,不押重注在平行班,免得有朝一日运气全体碰不上,那学校的升学率可就悲剧了。圣城高中凭借多年在高考里杀进杀出所积累的经验,已经变成了一个保守的老赌徒——凡事都先求稳,后求胜。
于是,在那些与学习无关的“闲事”里就很难见到有直升班同学的身影。他们班级采用的是淘汰制——总量几次考到班级后十名就得被踢到平行班去,再拣年级里前几名的平行班学生补上缺额,内部也是竞争惨烈,不能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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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一,高二时却没有花多少心思在读书上。
开学瞄到的小顾同学就变成了我这一阶段的花痴重心。外加同进同出的同学好友配备一个——高中时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卿卿。第一眼看到她感觉长得特别像香港演员米雪,我告诉她之后她又听到班里好几个人这么说,表情很诧异:“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长得像米雪?”她自己认为不像——明明就很像。班里还有一个我的初中同学,就是小袁的同桌小丁,他仍然坐在最后一排。此人外表不声不响,讳莫如深,但他却是我上一场单恋从头到尾的见证者,光这个身份就让我很尴尬。我本来想问一问他当天送行的细节,再思索一下就打消了主意——人都走了,有必要搞得自己一副情深不忘的样子吗?丢脸丢到人家朋友这里去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既然已经决定眼光往前看,我就把小丁丢在一旁冷处理之,随便他牵出来我的什么往事,我只做到不要主动提醒他去向人爆料。
而另起炉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好象一个累极了的懒人看到一张沙发,渐渐地要倒下去躺着了,那沙发忽然长脚跑了。这时候又出现了一张陌生的沙发,看起来也很好,海市蜃楼一样在远处向你招手,这就意味着必须还得走上不知多久才能坐得上去,舒服不舒服还不晓得,先得费上一番体力。
——周围也没有别的看得上的人了,还能怎么办,追!
我自作主张地把小顾看成了小袁,还一头热地就和他熟络起来。问题是对方并不承认和我很熟,他的反应不仅很意外,还本能地升起了一种抗拒。显然,以他的成长经历很不习惯被妞泡,节奏完全被打乱。班上流言四起,而他连拒绝都慌张到有些歇斯底里。
我的同桌蔡青这个“包打听”某天传过来一个消息:他在广播站被人说了两句,他劈口就说我长得很难看,他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她评价说这个男生人品不大好,再怎么说,这样当众评价人家女同学的容貌也是很不礼貌的(言下之意,倒是没有说错,只是挑明的不该。)。
我一下子傻掉了。
我连想都没想过“难看”这两个字可以套到我头上来——从小到大受到的赞誉太多,还因为这个受到教师的打击,这使得我对自己的容貌反而很不上心,多年来都是在吃老米饭,想不到它也有吃光的一天。乍闻此言当然十分伤心,趴在桌子上哭了一场。
回去照镜子才发现我与过去变化确实很大——人又黑(这个是军训后遗症,男生人家不大会注意,女生十分明显,一白遮百丑,一黑全变丑。),发型又土,脸上还有没愈合的伤疤,除了五官没变,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事实摆在面前,不改变也不行了,如果我不想未来三年被人目为丑女的话。